皇宫,明华殿内。
几位皇子端坐在厅中,没有人说话,气氛有些沉闷。姿态威仪的皇帝微皱着眉,似乎有话想说,却迟迟没有开口。自刚才对西北战事和南方洪灾的讨论告一段落之后,皇帝并没有示意大家离开。看着皇帝犹疑的神情,几位皇子心中虽诧异,但只能安静等待。
过了一时,皇帝终于开口对四皇子说:“云昭,朕有意将镇北将军府的千金程未晞赐婚与你,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就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了一颗深水炸弹,令在场的几个人震惊不已。显而易见的是,有人欢喜有人忧,对于皇帝的这个提议,几位皇子心中都有各自的考量。
座首的大皇子宋云初面无表情,但眼中微微闪过一丝波澜;二皇子宋云青先是皱了一下眉头,随后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三皇子宋云东原本就不是个沉稳的人,他惊讶地张了张嘴,又转头对着二皇子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二皇子不屑地斜睨他一眼,没有理会他;五皇子宋云千眸光深邃,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这件事的主角——四皇子宋云昭,西元王朝的端王爷,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二皇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首先开口道:“父皇,此事还需三思再做定夺。人人皆知镇北将军府的程小姐嚣张乖戾,心肠狠毒,并非良善之人,恐怕难以安于内室,相夫教子克尽妇道。万一真的娶进府里,定会搅得端王府鸡飞狗跳,人仰马翻,要是闹出什么丑事来,到时恐怕端王府会成为全天下人的笑柄。况且,四弟身体又多有不便,原本就需要人照顾,要是娶了那位程小姐,只怕会备受欺侮。程将军在朝中举足轻重,到时事情会很棘手。还请父皇多加思虑啊!”
宋云青这番话,表面处处关心四皇子,却不怀好意。自从四皇子受伤之后,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尽量避免提到这件事,而他却大肆渲染,将四皇子说得像废人一样,明显有挑衅之意。
四皇子宋云昭自从受伤,性格变得愈加阴郁,脾气也越来越差,行事更加果决狠辣,别人是不敢轻易得罪他的。此时他正坐在轮椅上,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而袖子下的一双手却紧握成拳。
连情商很低的三皇子都觉得二皇子的话多有不妥,赶忙说道:“二哥,你就不要多说了,相信四弟心中自有打算。”
此时,一向惜字如金的大皇子宋云初也开口了:“父皇,此事不妥。”直接否定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大皇子性情寡淡,是闲云野鹤一样的性格,他虽不喜政务,鲜少与人亲近,甚至有些不近人情,但学识渊博,见解深刻,平日里深得几位弟弟敬重。他是几位皇子中唯一一位没有封王的,并不是因为他不够优秀,而是因为他向来不看重权势,谢绝了一切封赏。他说话一向直截了当,不顾别人感受,就连皇帝有时都会折面子。
皇帝刚才的话只是提议,并没有下旨,更多的还是探询四皇子的意思。其实,若是四皇子严词拒绝,还是有可能拒绝成功的。大家都等着四皇子表态,想到以前皇帝两次为他指婚的强硬态度和四皇子反抗无效的暴怒,大家都屏息等待着一场暴风雨席卷明华殿的惊悚场景。以前皇帝不过是逼他纳侧妃和侍妾,这次毕竟是迎娶正妃,恐怕会比前两次闹得更加难以收场。
“父皇,儿臣没有意见,就依父皇的意思来办吧。”宋云昭平静地说。
这句话一说出口,在场的几个人无不惊奇!且不说以前宋云昭是如何违逆皇帝的旨意,单单是那位将军府的千金就足够让人嫌恶厌弃,她的恶劣名声在整个帝都早就赫赫有名了,谁要是肯娶她,一定是脑子坏了。如果这件事落到别人头上,哪怕是在场最软弱、从来不敢违抗父皇心意的三皇子,都不敢保证不会抗旨。而此时此刻,那位身体残废、性格阴骘的三皇子竟然答应了!
对于宋云昭的这个回答,皇帝都始料不及,他以为又要强迫他一次了,没想到他竟答应得如此痛快!
宋云昭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皇帝,目光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反抗——有用吗?
他的父皇,他儿时最敬重、最崇拜的人,近年来总是把自己厌恶至极的事情强加给自己,他与父皇的感情,已经越来越冷淡了。每当想到以前的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又想到如今的疏离寡淡,他总是觉得心中刺痛。
为什么他如此努力,却还是与他渐行渐远了?
见无事发生,几位皇子都告退了。宋云昭自己推着轮椅走在最后,皇帝心中五味杂陈,他忍不住叫了一声:“云昭?”
宋云昭回过头来,冷漠地回了一句:“父皇还有何吩咐?”
皇帝看着他平静的眸子,心中并不好受,他挥挥手说:“走吧!没事。”
宋云昭回过身去,出了明华殿,他单薄坚毅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是如此孤独。
城郊围场。
程未晞一身清爽的戎装,全身并无一件饰物,英姿飒爽,青春逼人。她与父亲程万江各自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手持弓箭,目光锐利,身手敏捷,百步穿杨,并无一箭虚发。两场比试下来,程万江眼中满是赞许。父女二人皆是一样威武神勇,博得在场侍从的满堂喝彩。
程夫人带着程君扬远远地看着,脸上全是温柔的笑意。
“程君扬!你过来!”程未晞调转马头,对着程君扬大喊道。
程君扬有些害怕,但还是畏畏缩缩地跑过去,程未晞突然加快速度,朝程君扬飞快地冲过来,程君扬吓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退,眼看就跌在地上,只见程未晞躬身猛地一下将他拽上马背,哈哈笑道:“胆小鬼!看你吓得!哈哈……”
程夫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赶忙喊道:“未晞!别吓唬你弟弟,小心点!”
程未晞驱马行到程夫人跟前,一跃跳下马,顺带着将程君扬一把拽下来,程君扬一屁股摔在地上,吓得魂都飞了。
“没出息,我就看不上你这个样子!”程未晞撇撇嘴,不屑地讥讽弟弟。
程君扬一声不吭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就躲到程夫人身后去了。
这时,程万江也牵马过来,笑说:“未晞果然又进步不少,让我刮目相看!”
“那也没胜过父亲啊!您还是没尽力,又让着我。”程未晞看起来并不尽兴,有些丧气。
程万江刚要说什么,只见远处有人骑马来报。
待那人走到眼前,程万江问道:“什么事?”
“将军,皇上下旨为小姐赐婚,圣旨已经到府里了,管家差我请将军和小姐回府接旨!”
“什么?”程万江大吃一惊,急忙携妻儿赶回将军府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