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未晞怕找麻烦,刚想拒绝,就被雁北扶起来,径直扶到马车里。
紧接着,宋云昭也被送上马车,队伍重新出发,往城里行去。
“先去镇北将军府。”宋云昭吩咐道。
马车里空间不小,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有些怪异。她没有问他为什么深夜出现在松林,他也不去关心她为什么受伤掉进沼泽。所以人一旦没有好奇心就会变得无趣,这两个闷葫芦一样的人能擦出什么火花呢?程未晞浑身湿漉漉的,现在天气还比较凉,又是夜里,她冷得有些发抖。宋云昭突然想给她披件衣服,想了想还是算了。他审视一般地盯着程未晞,目光犀利如剑,而后者却没心思注意他,只见程未晞毫不顾忌地脱下沾满泥水的外衫,随手抹了几下脸,但脸上泥水太多,也擦不干净,她心里憋着一口气,索性不擦了,处理起身上的伤口来。
马车里有灯,这一看她就吓了一跳,她左臂、左腿和肋下都有伤,必须包扎止血。她心想,今天真是倒霉催的,竟然遇到这种事,还差点死在泥里,上次自己为端王包扎伤口,这才多长时间,现在自己又受伤了,还不止一处!再过几天就是婚期了,她这样恐怕走路都困难,还怎么结婚啊!
“衣服借我用一下。”她一抬头,目光兀地落在宋云昭眼中,宋云昭一怔,而后脱下了外衫,递到她手上。
只见程未晞动作利落地撕开衣服,很快包扎完伤口,伤口很深,她全程咬着牙,眉头紧紧皱起,等绑完伤口,早已疼得一头大汗。宋云昭看着她,忽然就觉得有些恍惚。他过掉头脑中一些纷乱的想法,看程未晞已经在闭目养神,自己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街道上已经有零星的灯火,他深沉的眸光,渐渐淹没在灯火背后的黑暗中。
马车在一阵晃动后停下来,将军府到了。程未晞脸色煞白,她睁开眼睛,对宋云昭说:“今日父母不能拜见王爷了,天色这么晚,王爷请回吧。”说着已经挣扎起身,宋云昭冷眼看着,没有扶她。她一下马车,雁北过来扶住她,她拒绝道:“我自己能走。”说完推开雁北,自己往大门口走去。
宋云昭看着她艰难走到门口,用力拍打几下门,很快,门开了,几名小厮见状慌忙将她扶进去。直到大门重新关闭,宋云昭才收回目光,吩咐道:“回府。”
程未晞被搀扶着回到自己房间,她嘱咐小厮不要把事情传出去,要是大晚上的惊动父母就不好了。香知睡眼朦胧,一见她的样子,惊得一身冷汗,她急忙扶程未晞坐下,程未晞让香知去药房取药,把工具箱也拿过来。上次她去铁匠铺取工具的时候,那位匠人还专门做了个工具箱给她,使用起来方便很多。
伤口边缘并不平整,不是剑伤,更像是有缺口的钝器所伤,可能是泥里有什么东西划伤的吧,还好没有伤到骨膜和内脏,不然就更麻烦了。她就知道自己没记错,打斗中她根本没被伤到。程未晞先小心翼翼地冲洗了身体,将伤口里的泥沙冲洗干净,然后开始缝合。香知看她缝合的样子,心疼得不得了,一边看一边哭,恨不能自己替小姐受这份罪。程未晞采用的是皮下缝合的方法,这样比较不容易留疤。缝好之后她涂了药,然后将伤口仔细包好。做完这一切,天都亮了。她让香知不要将她受伤的事告诉父母,以免他们担心,况且,她还没想好该怎样跟她们解释,说自己晚上闲得无聊一个人去树林散步,然后不小心掉进沼泽?谁都不会信吧!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程未晞后来想,不知道引自己出去的人和引自己到松林的人是不是同一股势力。她记得,在松林里,那批黑衣人招招下杀手,根本要置她于死地,她和谁结了仇呢?这件事与她要探询的秘密有关吗?本来就有一大堆疑团了,现在更加一头雾水,唉,再这样下去她都要疯了。
第二天她睡了整整一个上午,醒来后伤口疼得厉害。她抬起手,忽然看到在水潭里捡到的手镯,于是仔细打量起来,只见这只白色的镯子通体光滑圆润,上面什么纹路都没有,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只是感觉凉凉的,戴在手上很舒服。而且,这只镯子和自己的手很相称,她越看越喜欢,只是她不惯戴饰品,想先收起来。然而,她一褪这个镯子,却发现怎么都褪不下来,奇怪了,这镯子自己戴着并不紧啊,怎么就摘不下来了呢?她又用了一些力气,扯得伤口都疼了,这才作罢,算了,那就戴着吧,反正也不碍事。
程未晞本想平平静静地度过婚前这几天时间,好好养伤,没想到就这几天,她被卷入了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中。
她受伤的第二天,整个帝都便流传着一个“大快人心”的谣言,内容是程未晞深夜出门对人施暴,正好被路过的端王爷逮个正着,王爷大怒,打得程未晞屁滚尿流,程未晞仓皇逃回将军府的时候,根本就站不起来,是爬进门的,据“目击者”称,从未在众人面前露过面的程大小姐其实相貌鄙陋,像个泥猴子,丑得天崩地裂……
此事的版本众多,还有说程未晞出去是为了寻欢作乐,行为不端的……
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本来,香知是不敢告诉程未晞这件事的,毕竟小姐带着一身伤回来,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她才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但是后来连程将军和程夫人都听说了这个谣言,他们听闻女儿受伤,急忙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等看到面色苍白躺在床上还一身伤的程未晞时,他们心里一凉,完了,不会外边说的都是真的吧!
在父母的逼问下,程未晞只好道出实情,程将军吃惊之余觉得后怕,表情凝重地出去了,而程夫人也好像有心事,见她无大碍,只嘱咐她好好养着,也很快离开了。
程未晞听到外面的传闻,气得头都要冒烟了!什么屁滚尿流!什么泥猴子!还行为不端!果然人嘴两张皮,说什么都容易,谣言这种事传得最快,这下好了,她本来名声就差,现在更是无可救药了。
她程未晞从小就是被人夸奖着长大的孩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诽谤!人活着就要有社交,也要有健康的形象,她身份特殊,而且马上就要嫁给端王,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无论是将军府还是端王府的脸面,她都丢不起,怎么可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呢?她越想越憋气,真是委屈死了,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另一边,这些谣言当然也传到了宫里,岳王爷宋云青一见到宋云昭就冷嘲热讽起来:“还没有成婚就闹得鸡飞狗跳,真是苦了四弟了。不过四弟好魄力,真是教训得好啊,听说那位程小姐都卧床不起了!哈哈,四弟不必焦虑,以后这样的事还多着呢!”
宋云昭丝毫不在意,只淡淡道:“我府上的事,不劳二哥费心。如果市井流言全都要相信,那二哥不如回家多管教一下下人,外面说二哥到处纵奴行凶,那才叫怨气冲天呢。”说完就推着轮椅就走了,气得宋云青脸都白了。
宋云昭在宫门口遇到了大皇子宋云初,宋云初问:“你怎么样,没事吧?”被整个帝都的人议论耻笑外加同情,心情能美丽到哪里去?
宋云昭答道:“没事,大哥不要相信外面的传言。”
宋云初点点头,看着宋云昭离去的背影,轻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