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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月空大师

二人见方丈有请,忙道:“有劳师傅。”便移步随他入内。

二人跟随僧人穿堂过院,在朦胧夜色中抵达了方丈的禅房。僧人做了个“请”的动作,便自行离去了。俞大猷轻轻走入屋内,只见烛火闪烁,一个枯槁老僧的身躯渐渐浮现在自己面前,他便是北少林的方丈——坦然大师。

二人施礼道:“末将见过方丈大师。”

坦然大师面容古井无波,他微微颔首道:“二位施主的来意我已知晓,抗击倭寇,拯救百姓原是我辈的责任,不过少林寺只是区区一座寺庙,恐怕没有施主要寻找的高人。”

俞大猷心中一堵,随即转圜道:“末将并非寻找什么高人,只求一员猛将,能够击毙倭寇首领足矣。”

坦然大师道:“本寺僧人虽然习武,但那只是辅助修行佛法,并非为了争名夺利、好勇斗狠,怕是抵挡不住穷凶极恶的倭寇首领。还是请施主往别处去寻吧。”

俞大猷大怒,心中大骂:这****的秃驴,平日里朝廷、百姓竭力奉养着你,一有事就把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比他娘的钱粮师爷还会打算盘,还好意思整天把“普度众生”挂在嘴边?

俞大猷心中如是想,口中仍然谦逊道:“能不能抵挡倭寇,末将心中有数。还请方丈大师将诸位武僧师傅请出,末将一看便知。”

坦然大师为难道:“天色已晚,二位施主请先去斋堂用饭,此事明日再议也不迟……”

俞大猷道:“在出家人看来,四大皆空,何来日夜之说?况且战事危急,早一日,便可挽救无数百姓的性命!我二人自带干粮,留饭就不必了。”

坦然大师顿时无话可说。他犹豫一下,点头道:“也好,请施主稍候,老衲这就召集全寺武僧。”

大雄宝殿内,近百名武僧排列成队,静静等候挑选。俞大猷、杨紫嘉从他们面前走过,一个个审视着他们的气度、姿态。走了一圈,俞大猷越走越生气。他自幼浸淫武学,又从军征战多年,颇懂阅人之术。眼见这些光头和尚脚浮气粗,哪里算什么高手?他很明显的觉察出自己被坦然这个秃驴给骗了,他一定把武僧中的精英通通藏了起来。

俞大猷又气又急,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坦然和尚为什么这么做。以往他遇到任何麻烦都会从《易经》中寻找解决办法,这次也不例外,他自然而然想到了这本别人一看就烦、自己百读不厌的书。

很快,他想到了八个字:大哉乾元,万物资始。

俞大猷豁然开朗。

和尚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尼姑也有桃花葵水。

开宗立派之后,自然也会有门户之见、萧墙之难。

坦然和尚能坐上方丈尊位,直系弟子必然不差,很可能是精英中的精英。倘若自己把这些精英中的精英带走,万一战死沙场,坦然和尚很有可能会尊位不保。

想到这里,俞大猷找出了解决办法。

和尚也是人,也会意气用事,也会中“激将计”。

俞大猷又转了一圈,确认这些人中没有高手后,开始了冷嘲热讽:“本将千里迢迢来到少林寺,原本以为会见到不世出的高僧,不曾想只碰上了一群混吃等死的呆子,真是晦气啊!”

此言一出,立即犯了众怒。在一阵耸动过后,一名武僧出列,怒视俞大猷,双掌合十道:“将军如此羞辱敝寺,不知是何居心?”

俞大猷望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装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道:“你不配跟我说话,回去练上十年再来讨打吧!”

武僧大怒,顾不上维持出家人的形象了,他挥舞起双拳,疾步向俞大猷冲去。

自然,顷刻之间,这名武僧倒在了地上。

于是众武僧均按耐不住了,纷纷上前挑战,坦然和尚喝止不住。

一个时辰之后,近百名武僧躺在地上呻吟着,刀枪剑戟斧钺刀叉丢了一地。无论是比拼拳脚,还是比拼剑法、棍法,或者是别的兵刃,这些少林武僧都是输的一败涂地。呻吟声此起彼伏,估摸着自从这大雄宝殿建成以来,还未曾回荡过如此凄惨的声音。众武僧眼中“蹭蹭”向外冒发着怒火,若不是顾忌二人的身份和少林寺的名声,怕是早已将二人乱刀分尸了。

但在此时,俞大猷反而笑了。

他发现一名武僧急匆匆的走出了大雄宝殿。他的背影怒气冲天。

他知道,真正的对手马上就要来了。

来吧!让我俞大猷亲眼见识见识,这个时代最出色的武圣!

一个相貌平平,身材平平的和尚站到了俞大猷面前。

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很柔:“贫僧月空,愿意领教施主的绝学。”

俞大猷很清楚的感觉出,这是他生平从未遇到过的大敌,这种感觉,甚至比初遇童辛五郎之时更加强烈。

这是一种面对天敌的感觉。

俞大猷望着他瘦削的肩膀,心中暗暗揣测他双肩之下隐藏的力量。

俞大猷郑重的举起家传宝剑——破军,用出全身劲力,摆出“荆楚长剑”中最强的防御招式,剑身斜指,剑尖微颤。

月空和尚又施一礼,随手从身旁武僧那里接过一根木棍。他随意摆了个攻守兼备的架势,对俞大猷道:“施主,请!”

俞大猷摇头道:“大师,您请!”

月空和尚略一点头,手中木棍轻摇几下,便莫名其妙的敲在了俞大猷拿剑的右手手腕之上。

俞大猷甚至没有看清楚他究竟是否出过招!

但是他手腕处的疼痛告诉他,月空和尚的确出过招,而且手下留情了。

俞大猷知道,他的右手腕骨理应被这一棍击得粉碎,然后永远拿不起他的家传宝剑。

“哐啷!”宝剑落地,俞大猷拱手道:“月空大师好功夫,末将服了!”

他心服口服。

众武僧一片沉默,随后醒悟过来,大声欢呼不止。月空大师一招制敌,足足的为他们出了这口恶气。

但是月空大师接下来的话却令他们无比惊愕。月空大师道:“贫僧已是全力施为,不料施主内劲雄厚,受此一棍竟然毫发无损,何来弃剑认输之理?”

这下俞大猷是五体投地般服了。

什么是高僧?

这就是高僧!

身怀惊世骇俗的智慧与武功,同时还拥有着海阔天空的胸怀。

俞大猷踌躇道:“末将此行是为了……”此时他真怕月空大师一口回绝,因为就算翻烂了全天下的《易经》,他也对月空大师毫无办法。

不想月空大师一口答应了。随后他对坦然和尚道:“菩萨低眉,亦有金刚努目。还望尊师恩准,弟子愿带三十一名师弟下山扫除妖魔,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日子。”

事已至此,坦然和尚只好准许。

墨色般的暗夜中,一行人打着灯笼,走出少林,走下少室山,骑上骏马,朝着需要他们的地方,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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