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灵榭以为自己身处地狱。
佛说,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佛又说,有生必有死,人应惧生,不应惧死。无生即无死,究竟解脱。
可看着眼前这些生不如死的人,她仿佛遁入黑暗恐怖的无底洞,绝望铺天盖地般涌过来。
半晌,她才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见他们只是像一个个没有感情的石像似的立在那里,只有胸口轻微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震惊过后,灵榭的脑子极快的转了起来,那些黑衣人将他们当牲口使唤,会令他们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却不会令他们耳不能听,在驱使他们的黑衣人死后,他们却没有丝毫的慌张或者意外,只能说明两种可能。
要么他们已被毁了心智成为行尸走肉,要么便是笃定她和韶白逃不出去,否则有半分可能,这些人也会拼命的抓住他们这根救命稻草。
韶白见她出来后,便立在她身前护着,灵榭悄悄地扯了他的袖子,韶白俯下身子,她凑上去小声说几句话。
“这……好吧。”韶白担心的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灵榭走上前,淡淡的说:“想不到在这幽闭之处还能见识到各门派的宗师大家,各位前辈若是还活着便点点头,若是死了,我们二人即刻离去!”
她的话音一落,行尸走肉们仍是木桩子似的立在那里,连呼吸都不曾乱过一分。
灵榭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又说:“诸位前辈可愿听一听各自门派如今的情形?”
仍是诡异的安静。
她红唇一勾,低声说道:“括苍派第八代掌门尧阳平三年前去世,新掌门资质平平却极为好色,已毁了括苍上百年的名声。蓥华派第十代掌门虽然有些本事,可华蓥自二十年前薛掌门骤然去世后便一落千丈,如今门徒寥寥,怕是坚持不了几年,可好歹山门还在,那罗霄门已并入天涯海阁……”
突然,一声脚镣摩擦的声音响起,灵榭故意叹了一声,“曾经名扬天下,学武之人争相拜进山门的罗霄一门竟然就此消失,实在可悲可叹啊!”
她朝方才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是一名形销骨立的老人,如同骷髅的一双手微微攥起,被缝住的嘴上满是发黑的血迹。
韶白看了眼门后漆黑的巷道,对她使了个眼色,灵榭会意的点点头,神情严肃起来,“各位前辈,小辈无意闯入此地,本想相救一二,但若是你们甘愿为奴,我们也不愿再耽搁时辰,告辞。”
韶白走到已死去的黑衣人身边,动作麻利的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自己穿上,便要带灵榭往外走。
就在这是,一支干瘦如柴的胳膊挡住了两人的去路,竟是那名老人,他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阻止两人。
灵榭灵机一动,伸手握住老人的手说:“前辈,您可识字?有话便写给我听。”
老人怔了怔,极费力的抬起手腕,那双脏污的手腕上的一道齐整的疤痕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怪不得抬起手腕都要使出浑身的力气,原来是被人挑断了手筋!
老人困难的在她手心写着:“门外有人。”
灵榭嗯了一声说:“我知道,可是除了硬闯出去,没别的办法。”
老人又写:“如何,进来。”
“我们误动了机关,不小心落进地下死人坑里,顺着你们的脚步声找到了这处密室。”
老人听到死人坑时浑身颤抖不已,发出如同哀嚎的呜呜声,其他的老人听到后终于肯回应,声音中有愤慨有悲痛,曾经璀璨如星,快意恩仇,鲜衣怒马的天之骄子,如今只能像动物一般用嚎叫,被挖掉眼珠的黑洞里流不出眼泪,却听得灵榭浑身颤抖,眼中有什么呼之欲出!
她终于明白,死人坑里的尸骨便是前来营救他们的门人,却遭遇了强敌无一人生还,否则这世间无论如何也该有他们的消息才对。
若不是她方才观察到这些人的太阳穴高高坟起,判定他们都是武功极高之人,哪里敢相信这群合起来可以屠戮江湖的大师们,会被人牲口似的关在此处被人凌虐?
生不如死,却不能死,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控制了他们的死穴,而在宗师们心中最重要的,除了祖辈耗尽心血传下来的门派还有什么能让他们苟且偷生?
那些被控制的门派定是被人打压无法生存,所以她便联想到用近些年来落寞的门派做引子,果然生效。
宗师们经过短暂的悲伤后,仿佛达成了共识,纷纷用手指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灵榭拿着火把走近,待看清那些字时,浑身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