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榭上前将谷盈额前厚厚的刘海掀开，光洁的额角上赫然一片乌青。
谷盈仿佛还没从昨夜的恐惧中挣脱出来，浑身发抖的说：“昨夜小姐走后没多久，牢房里就钻进来许多五彩斑斓的虫子，奴婢自小在山野长大，知晓这些虫子多半是有毒的，可被困在牢房中根本逃不出去，慌乱之中奴婢被毒虫咬伤，晕倒时不甚撞到了墙壁，醒来……醒来就听说采蓉姐撞墙自尽了。“
“毒虫？”灵榭蹙眉道，“并没有在地牢发现虫子的痕迹啊？”
谷盈迷茫的摇摇头，“奴婢也正奇怪，醒来后那些吓人的虫子就消失了，可是那些虫子身上的花纹奴婢还记得一清二楚，不会弄错的。”
灵榭灵机一动，“那你能画出来吗？”
谷盈使劲点点头，“能！”
拿着虫子的画像，灵榭心里存着疑影儿不敢声张，私底下去见了白锐之，她知道如今能帮自己的只有他了。
白锐之拿着画像端详了许久，才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你在何处见到过这种毒虫？”
“你果然认识？快告诉我这毒虫叫什么，在何处存活，中毒之人有何症状？”
她小嘴连珠炮儿似的突突一阵，白锐之的眼神却逐渐暗下来，半晌，在她期待的目光他将手边的火折子打亮，伸手便将那张本就不大的纸点着了。
火光照着灵榭的眼中满满的不可思议：“你做什么！”说着便上前来抢。
可她毕竟人小，白锐之轻而易举的将她拦住，双手握着她的肩膀认真的说：“灵榭乖，听叔叔一句话，逝者已逝，你查下去她也不会活过来，反而会给自己与身边的人招来灾祸。”
灵榭黑曜石般的眼睛满满盈满了泪，孤独害怕却又让人心疼，“白叔叔，你也知道是谁害得采蓉，对不对？”
他无言，像她这般早慧的女孩，他不知对于她来说是福，还是祸。
温暖的手指轻柔的将她脸颊的泪珠擦去，白锐之认真的说：“你的确很聪明，可若不是你的太过聪明，采蓉就不会死，等你有足够的能力可以保护身边的人时，再考虑给采蓉报仇吧，否则你的莽撞将害死更多人。”
这些话如晴天霹雳般将灵榭震在当场，她挺直的脊梁仿佛有千斤的重量在压着她，嘲笑着她的动弹不得。
采蓉本该平凡而安稳的人生，终究是因为她被毁了，是她太自不量力，以为凭自己那点小聪明就能挑战自小在江湖上看惯生死的人，他们武功卓绝，出手狠辣，不等她有所动作就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是她太蠢了！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站在筠蕙堂的门口，她有一阵恍惚，仿佛采蓉仍站在院子门口翘首等待她回来，责怪她太过顽皮弄脏了新换的衣裳。
抬眼望天，阳光刺眼。
“凌伯，采蓉，我不会让你们白死。”
***
足足有一个月，灵榭将自己关在院子里潜心研习武功心法，对外则称她是因婢女之死而伤心过度。
这一个月对栾净言来说是极舒畅的一个月，没有那个讨厌的小丫头缠着她的宸哥，她终于能日日陪伴着他，对灵榭自然也不再防备。
“亏了谷珮儿还说那丫头难缠，被我这一番教训还不是老老实实的窝起来，看来与普通的小孩子也没什么不同。”
栾净言只着肚兜亵裤斜倚在贵妃榻上，任由荀风在她身上涂抹嫩肤的草药，一边兴致颇高的说着闲话。
荀风淡淡的笑道，“奴婢早说过，谷灵榭不足为惧，姑爷才是您首要把握的。”
“嗯，多给我涂点，我要在洞房花烛那夜令他神魂颠倒，嘻嘻……”
无人看见荀风嘴角的笑容有极细微的停滞，为栾净言涂抹药膏的手微微用力……
灵榭的一反常态令谷玄宸担心不已，这一****悄然出现在筠蕙堂，见小人儿正坐在书案前眉头紧蹙的看着一本心法，口中念念有词。
令所有奴婢悄然无声的退下，他缓步出现在她身后，“看不懂？”
灵榭吓了一跳，见识他才缓缓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爹爹怎么来了？”
她的话令谷玄宸倍感陌生，若是以往，她定会惊呼一声，然后惊喜的扑进他的怀中，撒娇的质问他为何这么久不来看她，是否忘了还有个宝贝女儿。
他总认为她长不大，可一夕之间，她便以他不适应的速度长大了。
“爹爹怎么了？”她的疑问将他飘远的思绪唤回来，谷玄宸尴尬的笑了笑，“没什么，就是在想爹的霜儿何时这般好学了。”说着大手自然而然的摸上她的发顶，却被她一下子闪开。
灵榭不自然的说：“女儿年后就八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谷玄宸许久才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握成拳头，“嗯，这本心法并不适合你，一会我让人将适合你修习的心法送来，你若有不懂得便去书房问我。”
“嗯，谢谢爹。”
一向有说不完话的父女俩，除了嘘寒问暖竟然相顾无言，谷玄宸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又坐了一会儿便称还有事要处理便起身离开，走之前他说：“对了，爹爹和你栾姨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我会让人多给你做几身衣裳。”
灵榭笑着说：“那恭喜爹爹了。”
送走谷玄宸，灵榭站在廊下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终于要成亲了。
绮蓝将披风给她披上，“秋日里风大，小姐还是回房吧。”
灵榭望着院子里飘落的叶子，嗯了一声，秋天真的来了。
三日后，秦夫人手底下得力的槐妈妈果然带着裁缝来给她量身制衣，不过一同来的还有栾净言。
她上前行了一礼，“栾姨来了，绮蓝看茶。”
对她的态度，栾净言十分受用，趾高气昂的坐下环顾一周，“待久了我那琼华阁，偶尔来一次筠蕙堂也觉得新鲜，不过这装饰摆件也太贵重了些，你有幸成为归元山庄的大小姐，就该心系天下不得太过注重奢华享受，明白吗？”
灵榭在心里冷笑，面子上却能笑的恬淡，“栾姨说的是，我也嫌这儿的东西太多了，平日映蓝她们打扫也费力，不如挑选几样贵重的送回库里，若是灾年还能换成粮食救济灾民。”
栾净言十分满意她的表现，递给荀风一个眼神，荀风拍了拍手，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栾净言说：“自从采蓉那贱婢畏罪自尽，你身边就缺一个能管事的丫鬟，她是我从药王谷带来的，聪明能干，就让她伺候在你身边吧。”
那女孩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奴婢临月见过大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