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章,建议你听:筷子兄弟-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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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我又没钱了……
有些关系,注定无法隐藏任何东西,甚至不需要眼神,冥冥中心会相通……
昨天,正在看《欢乐颂》的老婆突然问我:「以后你女儿问你要钱你会给吗?」这个问题本来就不用想,我几乎在她最后一个话音结束的同时点了头。「那如果为了一个臭小子问你要钱呢?」老婆的第二句话让我有点惊愕。
老婆是一个心性单纯的人,问起问题来几乎是顺嘴就来,从不走心。她或许是看到樊胜美的父母向她要钱的那一幕有些感慨。但这个问题让我呆在那里想了很久很多,比如未来是不是有一天,我会接到女儿的电话,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撒娇:「爸,我又没钱了,你给我打点吧!」但实际上,她是为了和一个臭小子一起出去来一场年轻人肆意的疯狂。想着想着,脑海里女儿的影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的父亲。
不止一次,我扮演了我脑海中女儿的角色,而父亲在电话的那一头,听我说:「爸,我又没钱了。」
这个男人会一次一次地答应我,然后挂掉电话去银行。有时手里紧,会打电话跟我说一声「儿子,抱歉,我这个月的工资到下周才发」,然后默默听着我略带失望的声音叹气,心里盘算着哪个朋友那里可以借一些钱。
四线小县城,这个男人用1800块的工资养活读书的我和下岗的母亲。他可能在想儿子今天有没有吃饱,大学里的生活习不习惯,但是他的儿子可能正在电脑前挥砍着金灿灿的屠龙宝刀。
对视,他笑了
大学毕业后的我兜兜转转,在南方的一个一线城市找到份还不错的工作,虽说比上不足,但比下有余。老婆在一家国企上班,工作轻松,待遇也不错。这么算着,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2013年11月3日的凌晨4:36分,熟睡中的我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父亲住院了。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像发疯一样磕磕撞撞地摔倒在自己家里哭。以往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桥段,我都会笑着说「演技真浮夸」。
我和父亲的关系并不那么融洽。似乎每个男孩子都更喜欢和母亲亲近一些,这好像是哪部命理书里记载的「定理」并被广为流传,女缠父,男念母。深深印在我脑海中的父亲形象,一直都是那个板着阴沉的脸的男人,伸手就是巴掌,抬脚就是一踹,然后两个男人一老一小大眼瞪小眼,好像能瞪出个孙子一样。母亲最经常说的一句口头禅是「一老一小两头犟驴」。
这种关系几乎持续到我高中毕业,我和父亲能够正常面对面交流,但几乎也都是「嗯」「哦」「啊」之类的语气词,聊不到三句就散场。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6点多,母亲憔悴地守在病床旁边发呆,父亲躺在病床上输液,脸上微微带着痛苦。我记得那一幕,父亲先看到我,他笑了。
你的枕底
因为父亲住院,我跟领导请了半个月的假,一直陪着父亲渐渐好转出院。第一次,我为另一个人削水果;第一次,我帮另一个人换衣服;第一次,我喂另一个人吃饭。在这半个月里,我完成了我的人生中很多「第一次」的成就。
我会跟他开玩笑:「你头顶都快秃完了,要不要给你买个假发?」
他回应我:「把你的头发给我就行了。」
我突然发现那个板着脸的男人也是个爱美的人,他会在后来悄悄跟我说「真的没有头发了?是不是很难看啊?你说怎么办啊?」……我陪着他晨练散步,遇到熟人,他会开心地拉着我过去介绍说:「这是我儿子。」好似另一个世界,以前我从未想过的世界。
大概是我读初中的时候,父亲心情不错带着我去他朋友家做客。那一次,一群大人在客厅里玩着牌,小孩儿争抢着遥控器来回争吵着到底是看《七龙珠》还是《四驱兄弟》。砰地一下,整个客厅的人都被吓到了,大人们跑着过来抱着我去医院,帮我擦着脸上和手上的血。鱼缸碎了,我故意弄的,父亲当时急的快哭了。他不知道我心里很得意,不知道我在报复他,更不知道原因只是他不给我买步步高电子词典。
现在我不会再去做这些可笑的事情,也不会将自己以前做过的这些事告诉父亲。父亲和母亲经常会跟我聊到我小时候怎么怎么样,他们话中都是我的可爱,我的心中都是我的愚蠢。
走的那天早上,父亲早早地起来了。我还在梦周公,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说:「你的枕底我给你放了一万块钱,记得走的时候拿着。」他知道我谈了女朋友,知道对方家庭比我们好,知道我跟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睛里的疲惫。
有些关系,注定无法隐藏任何东西,甚至不需要眼神,冥冥中心会相通。你能做且唯一要做的就是,接受。
我常点的那首歌,后来我唱给他听
心情是一个迷途的人最好的拭镜布。带着不一样的心情,穿过小时候奔跑过的巷子和马路,这个县城的空气除了热干面的香气和忙碌的脚步带来的急促摩擦外,多了一片澄清。
我曾经想过,回到县城,考一个公务员,就这样过一辈子,家里什么都有,何必再在外面拖着疲惫的身体看着高耸的楼盘发呆。或许是因为和父亲的关系,或许是不喜欢这个县城充斥的攀比和浮夸,总之我毅然决然地一次次告诉父亲「我要走」。高中毕业,我私自在志愿上填了海南;大学毕业,我躲在各个城市辗转了几年。
不愿回家,总会为自己找一个理由。
哪里是家?每一个奔波在大城市的外地人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对着高耸的楼盘,对着每天出入的写字楼,对着所在城市的标志性建筑。总是期望能在这里买下一栋房子,买下一辆车,这样就有了家,我们羡慕上层社会的生活,过着底层的日子,为了中层而拼搏。
曾经相信四海真的可以为家,江湖是什么?四海是什么?闯荡又是什么?一位前辈告诉我,万丈豪情的背后,总需要咸菜大饼粥。那时我没懂。
后来我带着父亲去了KTV,我唱了那首我常点的歌——《父亲》。他说:「你唱的真难听。」
给我看看你写的文章吧
我是个文字工作者,几年来写过很多文章,发表在各个地方。但我从来没让父亲看过,我思考过原因,也许是害怕父亲看到我的失败。
有一天,父亲打电话只为跟我讲一件事:「你写了那么多文章,让我也看看吧。」
这些年来,我接触了很多人,他们和我有相仿的年纪,住着地下室拼着小隔间,吃着快餐挤着地铁,有的为了被认可,有的为了一句「梦想总会实现的」,有的则单纯为了逃离。
他们不着急谈成家立业,因为不知道家在哪里;他们不着急寻找退出的路,因为家还没找到……每个人心中有属于自己的一个自由的家作为目标,各自努力,奔向生活。
疲惫的漂泊会让人健忘,有两个人也是家。他们会啰嗦,会固执,会不厌其烦地在你耳边叮嘱你已经知道的事情……他们会是你在喝完一杯咖啡后回到家中摆放在餐桌上的咸菜大饼粥,也是你的一生最忠实的读者。
这篇文章,我发给父亲看,隔了许久,他回我三个字「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