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城,杨族。
“听闻,就在今日清晨,可是有一位大人物来到族中,那出门迎接的,可是咱们族长”。
“原来你还不清楚啊,那是一位老者,身份可不一般,是族长以前在“太音院”的师兄弟,据说,当年族长因执行师门任务,而遭受重伤,毁了炼道根基,无奈,被师门回放归乡,自那后,与往日同门,几乎是断了联系,而今已是过去数十载光阴,老友再见,自然分外喜悦”。
“什么?竟然是太音院的人啊,如此说来,那人一定很厉害了,走走走,我们一道去看看吧”。
“想的倒美,那种人物岂是你我普通子弟可以想见就见的?也只有咱们族中那种优秀子弟才能近前相陪,你若是去了,保准一脚踢飞你,训斥你一箩筐,让你回去”。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严正?”
“应该知道吧,年底就是太音院招收弟子的时候了,像那些大门派,每次招收弟子,都十分严苛,只收幼龄孩童,能够通过者,少之又少,但是,其中不免错失掉一些后具潜力之人,而为了不埋没人才,许多大门派也会各有前后的,只针对一些大龄修士而举办起一些选拔赛事,到那时,凡通过者,便有可能成为太音院弟子,一步登天”。
“那我们能去吗?”
“想什么呢,你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像你这样的人吗?如果是个人都能去,那还不把太音院给挤破了天啊!”
“而且,为了让各方修士都有参赛的机会,每一个地域内,也是有名额限制的,这次族长请的这位客人,乃是太音院的一名记名弟子,虽然地位不算很高,但也为太音院效力多年,所以说,如果那位前辈愿意,那为咱们族里搞到一个参赛名额还是不难的,至于那个名额最终会落到咱们族中哪个弟子的头上,那就要看谁最优秀了”。
…
走着走着,杨叶的脚步就突然停下来,就那么默默的,站在大门口不远处,并未选择立即进去。
背负着左手,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前方,一身黑衣给他平添三分孤寂。
杨叶知道,以自己而今在族中的实力地位,今日是本无前来拜见贵客的资格,而当下突然伯父传讯,非要他过去,如此一来,他知道,这多半又会让族长不高兴了。
其实,杨族中大多数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无非是多年前一些杨姓人士,为了谋生,而团结起来,组建的一个团体。
记忆中,父亲平时,与伯父杨君关系最为要好,而且在族中,皆是拥有着极重地位。
但听伯父说,父亲自幼身体便一直不好,在杨叶八岁那年,身体在过度操劳之下,终究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数月后,永远的离开了人世,母亲对父亲,有着难以言表的感情与依靠,自父亲不在后,母亲也是变得郁郁寡欢,逐渐憔悴,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两年后也永远的离开了杨叶。
自那以后,十岁的杨叶,便一直跟随杨君生活,多年的紧密生活,二人情同父子。
起步向宅门走去,走至近前,那门口两名门卫,在见到杨叶时,也是恭敬的出声问候,这些人,他自然不陌生,多年来,一直跟随着族长,已算是老熟人。
待的杨叶走远时,那二人的口中却是响起一道道议论声。
“哎,真是可惜了,若不是两年前为了那杨弱小姐,而出手打残了那齐城城主的远房侄子,被带走服刑两年,耽误了修炼,以杨叶少爷的出众资质,一定能得到族中重视,前途平坦啊”。
“是啊,那杨弱小姐遭人欺负,是杨叶少爷为了给其出头,才将人打成残废,后被那齐城之人带走,受尽折磨,携伤归来,以前,杨叶少爷为她百般付出,可她而今却见杨叶少爷不复从前,竟是处处显以冷淡,跟杨痕少爷搞起了暧昧,难道以前她对杨叶少爷的种种好,都是假的?真为杨叶少爷不值”。
“人都是很现实的,尤其是那些有身份的人,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呢!……不过,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杨叶少爷和两年前,不大一样了啊”。
“是有些不一样了,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
进入宅院后,杨叶并未再做停留,而是沿着熟悉的路线,径直前往内院客厅。
时间不长,在穿过两个庭院后,杨叶便来到了,那族长的客厅门口,走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客厅宽敞明亮,可容纳数十人,在厅内两旁,有着两排座椅,一道道身影,皆是坐在上方,他们便是族中执事之人,人人手中皆是握着不小的权利,帮族长分忧。
而在那些人身后,则是站着一些族中青年才俊,他们是杨族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是杨族的未来,族中对他们十分重视。
他们一个个朝气蓬勃,自信十足,其气息浑厚,非寻常人可比,而那其中,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却是格外引人注意。
那二人,年纪与杨叶相仿,女子纤柔秀美,男子英姿飒爽。此刻他们二人,站在最前方位置,这也代表了,他的在族中备受器重。
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像是一对绝佳恋人,给人很是般配的感觉。
那便是,杨弱,杨痕。
其实,自杨叶进门起,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便已是尽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而他的视线也是轻轻扫过众人,将所有人的表情揽入心中。
其中,有惋惜,冷淡,以及赤裸裸的不屑。
在此过程中,当杨叶的目光与那杨痕的目光交汇之时,可以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一抹隐晦的轻藐之色。
杨痕今年二十岁,是二长老之子,在族中年轻一辈中,资质十分优秀,备受人瞩目,但因为杨叶的存在,他的那份荣耀,却是一直被后者所分担着。
虽然杨叶比杨痕年龄要小上一岁,但资质却是丝毫不比他差,甚至要强过于他,许多风头,都被杨叶盖过,由此,多年来杨痕对杨叶甚是记恨。
眼下见到杨叶在族中落得如此地步,他的心中,倒是愉快的很。
而当杨叶的视线,移向那杨弱时,后者的美目却是快速闪过一缕闪躲之意,不知不觉间,她竟是稍稍的与其身旁的杨痕,拉开了一步距离。
她知道,杨叶是为了她,才落的如此地步。
可是,人都是向前看的,杨弱认为,虽然杨叶对他有情,但是,她感觉,她与杨叶,已经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可能再继续走下去,由此,还不如,早些断除往日之情的好。
这一切,只是在瞬那之间发生,这边,杨叶的目光,也只是自他二人身上快速流过,并未有丝毫停留,对于杨弱的反应,杨叶仿佛是没有看见,神色平静如旧,看不到任何涟漪。
这是一种淡漠,也是不以为意。
不过,杨叶的这一反应,却是被杨弱看在心中,见得杨叶看向她时,竟是毫不留恋的便将目光移开,不知为何,这让她很不满意,由此,她那美丽脸颊之上,顿时涌现一丝不悦之色。
…
在最上座的位置,一左一右,则是坐着两道身影,那靠左边的便是族长杨坤,五十多岁的他,已满是白发,脸庞之上也是横着不少皱纹,虽说如此,但他那双眼目,却依旧十分有神,一开一合间,流露威严。
在族长的右手边,有着另一道身影,那人杨叶不曾见过,能有四十来岁的样子,一身白衣在身,加上嘴角那淡淡的微笑,颇有一股儒雅之气,正好与族长的威严,成鲜明对比。
杨叶心中想来,这位应该便是那位贵客了!按道理说,这位前辈与族长,曾经乃是同门师兄弟,年轻时,同年拜入太音院,年纪应与族长相仿,可是看其二人容貌,却是相差甚大,怎么感觉也不像同辈之人。
当下,杨叶已经站至大厅中间,他恭敬行礼,对族中长者一一礼拜,
“见过族长、各位长老”。
继而面相那位陌生中年人,再次开口。
“见过前辈”。
面对杨叶的礼拜,在场众长老等人,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上座的儒雅中年男则是轻轻微笑点头。
只有杨君开口了。
“哦!叶儿来了……”。
杨君身形又高又瘦,近五十岁的脸庞上,同样是横着几道皱纹,由于多年为族中劳心费神,其浓密的发丝中,裹着几缕银白,当他见到杨叶的到来,也只有他,对着杨叶笑声开口,只不过,那笑声中有暗藏的不忍。
自从两年前,杨叶被齐城主带走之后,杨叶就一直在外服刑,曾遭受痛苦折磨,若非他意志坚硬,恐怕无法撑过那两年。
虽说而今刑满归乡,但却是被折磨的犹如废人,全身经脉断去半数,再也无法修炼,而这导致的最直接后果,便是让杨叶再也无法得到族中的重用与培养,将来也只能在族中下层中默默度日。
面对杨君眼中的痛惜之色,杨叶面色不变,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知道,那是伯父在心疼自己,可是杨叶自己,却并未因为自身的伤势,以及如今在族中的地位,而感到痛苦绝望,哪怕曾经的他,在族中是那么的璀璨夺目。
随着杨叶的到来,厅中的气氛,也好像是有了细微的变化,一下子便是安静了许多。
就在此时,杨君又开口了。
“呵呵,这乃是我的一个小侄子,名为杨叶,恕在下直言,今日仓促将小侄唤来,实为有事相求于秦兄,还望秦兄相助”。
下座首位,见得已然到来的杨叶,杨君自座位上站起,对着那上座族长旁的男子笑声道。
“无需如此,我与你杨坤族长,乃是多年旧友,若是在秦某力所能及之内,我自不会推辞,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那秦章淡淡一笑,却是无丝毫架子,言语之间也很是随和。
“呵…,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之事,只是小侄杨叶,曾因为一些旧事,落下重伤,经脉断损严重,近日寻了许多名医,但却不见好转,在下深知秦兄见多识广,所以厚颜问一句,小侄之伤,不知秦兄可否为小侄诊测一下,看看是否还有别的方法医治”。
而在杨君说起此话之事,那在场几乎所有人的神情,也都是在此时为之轻轻一楞,许多目光,不自主的微微朝着那厅中的杨弱看去,这突然间投去的目光,也是令得杨弱那柔美的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不自然。
“呵呵,师兄,你看看这……让师兄见笑了”。
杨坤看着这位身为大长老的表弟,有些无奈,在之前,他早就知道杨君的心思,也曾告诫过杨君,莫要带杨叶过来。
但不想,他竟然仍是背着自己,差人将其唤来,这突发的情况,也是让杨坤没有办法。
“师弟无需如此,反正此时也是无事,看看也是无妨”那秦章似乎也是察觉到了那厅内众人的,那种微妙的目光,但是,他却并未追问杨叶伤势来因,而是直奔主题的说道。
而此刻,听得此话的杨君,脸上也是露出喜色,他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杨叶,点头示意。
“谢过前辈”杨叶会意,朝那秦章谢道。
说完,杨叶也是在众人那淡漠的目光下,抬步向前走去,最终,停在了那上座秦章的身旁。
走到秦章近前,也并未见那秦章说些什么,只见对方细细看了杨叶几眼,便伸出一只手,轻轻抓住了杨叶的手臂
紧接着,杨叶便感觉到一股醇厚灵力,自那秦章手中涌出,渗入自己手臂之内,继而,那股灵力开始在自己体内慢慢的游走起来。
由于全身筋脉断损严重,身体内的经脉,在秦章灵力的流窜下,顿时传来一阵阵剧痛之感,不过即便如此,杨叶的神色依旧平静自然,看不出任何异样。
而这一反应,却是被那秦章看在眼里,使得后者为此轻轻点头赞许。
此时,厅内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聚焦在秦章与杨叶身上。
那不远的杨弱,更是在此时漏出了复杂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秦章的面孔,也是慢慢的出现一缕淡淡的凝重之色,而秦章的这一反应,却被杨君所看到,使得杨君心中不禁担心起来。
片刻后,那秦章收回手掌,而杨叶见此,也是再次施礼,慢慢退了下去。
“秦兄,不知小侄的伤…”杨君见状,着急问到。
“有些晚了,若是再提前些时日,或许我能将其医治好,但其伤势拖的太久了,事情实在是难办了”。
秦章接着道:“经脉已然枯竭坏死,实难修复,待会我给你写下一个治疗方法,你不妨试试,至于能够恢复到哪种程度,就看他的造化了”。
听到此话,杨君面色有些失望,他知道,这只是秦章故意委婉的说辞,其实就连自己的心中,也不看好杨叶的伤势。
不远处的杨弱,在听到此话后,也是暗叹一口气,继而转头看向其身旁,那面容俊朗的杨痕,美目中闪烁着醉人的色彩,她那动人的身姿也是朝着后者微微靠近了一点。
“有劳秦兄了”。
不管如何,秦章能够出手帮助杨叶,他也很是感激了,正如秦章所说,以后杨叶的伤势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就看天命了。
杨君叹了一口气,慈爱而又心疼的看着杨叶,轻轻挥了挥手。
杨君知道,族长之前就已经下了决定,八个月后便是太音院的选拔大赛,所以决定在七个月后,在族中举行一次,年轻一辈的演武大会,一来是正式确认,由谁受领那太音院参赛名额,二来也可以激励晚辈们的修炼之心。
杨君深知杨叶的情况,可他想,杨叶以后即便不能成为太音院的弟子,但若是治好了伤势,抓紧修行,以他的资质,将来在族中,多半也会是有着不错的前景。
可最终的结果,让他有些悲伤。
秦章的话,杨君也早有预料,只是他那心中,实在替杨叶感到不甘而已。
其实,在杨叶到来之前,秦章便对在场的一些子弟进行过点评。
秦章坦言,在场年轻的杨族子弟,最有可能会被太音院收取的人,便是杨痕,
秦章是谁,那可是大型宗门太音院的弟子,身份可不一般,能够得到他的认可,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不容易。
经其当众如此一说,杨痕在族中的地位更是如日中天,那杨痕之名,在众人心中的分量,也是愈发的重。
相反,作为昔日的杨族天才的杨叶,此刻却是被大家尽数抛在了脑后,就连那曾经与他关系特别亲近的杨弱,也是如此,好似不再理会他的存在。
不过,这一切对于杨叶来说,好像并不是那么在意,而对于秦章的诊测结果,他也好像是早有所料,无论何时,自始至终,杨叶的脸庞,始终是那么的平静自然。
见到杨君挥手示意,杨叶向其展露一个笑容,其实杨叶很不愿意看到,杨君为了自己的伤势,而伤心的样子,不愿在让杨君为了自己的事情,再去耗费心神。
随后,杨叶也是选择拜退,孤单的身影,微笑着转身,默默地,背对着众人独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