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黑人牙膏的广告牌便插入到记忆纤维中。原先只是认为黑白两色在本质上的差异决定了所呈现出的效果,没想到此时却并不是让人这么觉得。这些也因人而异,有的人牙齿小,即使白却不大醒目;有的人牙齿大,一丁点黄就扎眼。
而介就是属于那种牙齿大又白的家伙。深咖啡长方形木框眼镜下一双人畜无害的大眼。当然了,做这种职位的人通常都需要配置一张笑脸,倒不是说非常不可,但同样是花钱谁也不会进一家给自己脸色看的店。老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现在看来则还需加一条:似以位归——相似的人都归置于差不多的职位。
“哈哈,心情不错嘛。你这是要干嘛去?”白走到放置在三岔路的垃圾桶旁,丢掉手中的空塑料袋。当然是包包子的那份,至于包着自己送给莲子得眼镜盒的医药塑料袋,则被他攥在左手手心。
“天不变,我总得自己变。车子是前两天停在这里的,有事就没过来取了。今天起得迟,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要过来开走。这不,刚在转弯就看到你像丢了魂一样站着。”介顿了顿头,仿佛在肯定自己说得没有错误。双手继而掸了掸外套,将左胸口处的工装式口袋抚了抚平,扣上扣子。
白走到车后,跨开腿坐了上去,两条腿还是悬荡在空中。这时整个车往下一沉。
“去食堂吧。”
“你不是刚吃完吗。”介稍微扭过来一点头,将一只脚收到踏板上,转动加油手柄,车子刚依势往前开动过去,便把另一只脚也收上来。这动作活像是在岸边垂钓的戴草帽老人,看着一个个上钩的鱼崽,依次将他们从钩子上取下、扔进准备好的水桶。
“我是叫你去。”白说这话的时候一副看不懂伙伴智商的表情。管自己把腿打捞上来。
“哦。我还要赶着打卡呢。不然要扣工资”,这话听起来像埋怨,可在白听来完全是享受的语气,哪里来的怨言腔调,“早饭的话,清子会帮我带的。你去哪?”
电瓶车以极慢的速度像前开动着。驶过左侧宿舍楼下,寥寥一些人出出进进。右侧露天排球场铁丝防护网上挂着的各类宣传横幅和海报,在风的肆意撩动身体下变得燥热不已,呼哧呼哧地前后扭转着各部位,却止不了这骨子里的温度。
“教学楼呗。你以为我还回去睡觉啊。”白的双手在后面撑着后座支架,如果他再细长点、膨胀点——没错是膨胀点,就可以像加勒比海盗船上的大帆布一样,虽然对于那帮神经质的却英勇睿智的海盗来说算不得什么宝藏;也可以像RB锦鲤旗般,双手双脚横过来在空气中呈波浪飘浮。
“年轻人就应该多保重身体。夜晚不能多操劳。”介以过来人的身份意味深长地说出了这句。谁能保证它是什么意思。至少白想到了别的。
“你想什么呢!我倒是想去干这个赚钱。年轻就应该挥霍。老人家!”
这种争吵像极了庄子和惠子,活脱脱一出现代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可惜庄子最后是以换位诡辩辩驳,而此时的萧介则是一声短哼——那是用鼻子挤出来的气。或许是要让白尝尝被欺负的味道,他把手柄转得更用力了点,白的身子随惯性向后倒去。
真是小孩子气。白无语得劝着自己。在小孩子的斗争中,胜利的一方便升级成为大人,以一种老大人的姿态对既成事实做一番全盘解析,重要的是对弱势者表现出足够的同情与理解。可他不还是一样,一样是个孩子。
食堂旁边长着颇高的杂草,等等,这确定是杂草么——都快赶上半个成人的高度。说不定以后稻草人下面就不用插跟木棒杵着了,直接圈出一圆圈把这杂草一股脑儿扎成一束,就像夏日女孩子麻利地用牛皮筋把头发盘成一股或者是绑个马尾。对了,这样类推的话,也许就能在稻草田里看到各式各样的杂草绑成的动物,整一个是“杂草动物园”。论起疯狂的话尚未可知,毕竟《疯狂动物城》实在是太可爱了。
轮胎压过红木桥发出“砰砰”两声,说着它们特有的早上好。看上去比实际楼层不知道高多少的图书馆毅然矗立在学校的中轴线上,仿佛一枚私人订制的印章,原封不动地烙印在这幅画卷上——就像在喷气式飞机上看秘鲁的纳斯卡地画——尽管这里压根不是动物园。
也许你可以叫上大熊和哆啦A梦,看着他们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根竹笛,顺带一提,那是一根只要吹奏声音便能和任何东西交流的神奇物品。也许你能看到美妙的乐曲过后,图书馆俨然扭动起他的身子,“卡卡”两声变成人型——这体形,估计擎天柱和大黄蜂在他面前也显得太小儿科。
Maybe会有这么一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不再是肯德基的麦香鸡柳蛋汉堡时,他——图书馆,载着满满的书籍浪迹天涯去了。我们也不需要担心“没钱寸步难行”的状况,因为“知识就是力量”。
迎面的风撩开了两个人前额的刘海,光滑宽大的额头犹如探照灯般一路照过。
一切都是这样。
当时间足够长久,当记忆足够深厚,人生就该老去。
路边的围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拆了去。上面的涂鸦现在果真像鸟一样,飞到谁也寻不到的地方去了。
那时候,一切都显得很荒芜,这般的涂鸦宛若沙漠绿洲,一直是令人眼钱一亮的存在。
记忆碎片再度飘零……
一家人沿着此刻简洁明了的道路指示牌,竟然不费什么气力便以进入市区。落下的玻璃车窗外,喧闹的空气拍打着灼热的脸庞……
“这是学校的大门?”老妈低下头努力地仰望前车窗外的学校匾额,仿佛在质疑学校官网所展示出的校园图片。同时是否又在埋怨别的什么。管它呢。
传达室的保安,看上去一副挺年轻的神态。拿着对讲机,摆手在指挥着到校车辆的行进。不过该庆幸至少他没有叫人下步前进。否则,学校不打算招收新生了。
除了旅游和上下班高峰,你会发现只有在学校就餐时间以及开学期末这段时间里,那个人才叫一个多。都说中国人讲究一个热闹,这下好了,成了当之无愧的人口大国之后,这热闹倒是成了麻烦。也难怪,现在旅游最暖心的风景便是:拉着你的手跪求看到你的后脑勺。都说好饭不怕多,好事要成双——人家印度人口时刻在计划着要跃居世界第一。
这让白想起了一幅中学教科书上的插画,写的是放牛娃和别人的对话记录。
如下:
人问:“为什么放牛?”
娃答:“为了攒钱。”
人继续问:“为什么攒钱?”
娃说:“为了娶媳妇。”
人又问:“为什么娶媳妇?”
娃又答:“为了生娃。”
人追问:“为什么生娃?”
娃想了会儿:“为了放牛。”
也难怪宝莱坞的电影通常是音乐片。隔三差五的唱歌跳舞也许是他们在宣泄内心的悲凉和苦楚,夸张的肢体和搞怪的神情伴随着满口微笑的白牙,将满腹牢骚付诸东流……
整整一排的室外篮球场此刻被充当成临时停车场,像极了放大版的烤炉。各式各样的车辆犹如做工精细、材料不同的芝士面包,在上帝的无形指挥下,井然有序地被放置在里面,当时机一到,“嘭”地一声,便能打开炉盖,取走新鲜美味的食物。
可白不知道自己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慵懒地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一家人终于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