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出去。”曹植对着府前的侍卫说。自从几年前自己向皇兄主动提出离开王都,果然,王兄还是不信任自己……无论是婉容还是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都是王兄一手安排来监视他的。他当然是察觉到了,但是他本就无心王位,纵是被监视,倒是也无妨了。只是这进出倒是添了诸多不便。“婉容夫人说过,最近天凉,王爷还是同婉容夫人说一声,免得夫人担心吧。”侍卫拱手,话虽恭敬,意思却明显。曹植抿了抿嘴唇,“王爷要出去,你们让他出去便是。这府邸是王爷的府邸,王爷要出去,几时倒要询问我这一个妇人了。”婉容缓步度来,明艳的脸庞挂着柔美却不太真实的微笑,像戴了一幅美艳的面具。“是。”侍卫让开退到了门旁。婉容转过身,对曹植柔声道:“那****听下人说,王爷与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谈的甚是投缘。虽知王爷不喜,但婉容好歹是王爷明媒正娶的夫人。婉容也并非小肚鸡肠的妒妇之辈,婉容只想说,若是王爷喜欢,那姑娘是清白身家的话,王爷娶了作填房倒也并无不可。婉容一人在府内清冷,若能多得位妹妹相伴,婉容便也宽心许多了。”“你……”曹植的眼中迸射出愤怒,婉容这是在拿丝芝的命威胁他。“我告诉你,就算你是王兄派来的,但是你要是敢对一个无辜的孤女如何,我定不饶你!”
原来如此……门前的桃树散发出晦暗的粉色光芒。曹植,你怎么会有此多的不开心?我陪你好不好,我陪你,我让你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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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芝,你一直都会在这里的吧?”有一天,曹植突然问她,眼中闪过一闪即逝的恐慌。
突然间想起多年前桃树下那个羞涩少年低头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的模样,琼蓈心中一动。看着眼前的曹植,他的面容已不再年轻了,眉眼之间被岁月渲染上了几分忧愁的沧桑。但他稳重背后隐藏的脆弱,就像他偶尔冒出的天真话语一样,琼蓈懂,琼蓈一直都懂。
“只要你在,我就一直会在。”明明是淡淡的语气,却不知为何却让人听出几分誓言般的斩钉截铁。曹植似乎看见了某个人的影子,但是,可能吗……
元明八年,曹丕驾崩,其子曹真继位。
“王爷今日似乎总是愁眉不展,是有何烦心事吗?”到这里一已经三年,和曹植几乎是日日见面,琼蓈几乎有那么几瞬间,希望就这么一直下去。“无妨,只是王兄驾崩,我这日子怕也是将要不得安宁了。”曹植微笑,似乎真的并不是什么大事。琼蓈沉默了,曹丕驾崩,其子继位。曹植原本就是想着远离王都以求独善其身,可如今曹真继位,其疑心比之曹丕更甚,况且曹植曾是太子人选,曹真继位尚且年幼,根基不稳。为保社稷安稳,曹真必将拿曹植开涮。如此这般,又怎能说无妨?!看着曹植的微笑,琼蓈不禁心酸,她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
“既然如此,前朝之事与你也并无干系,王爷大可不必满面愁容。”他不想她担心,她便遂了他的意,假装不担心吧。
“也对。”曹植果然面露微笑,作出轻松愉悦的模样。琼蓈看得心中更是疼痛:曹植,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只一味地为别人着想,不让亲近的人担心,所有的一切却宁愿一个人默默忍受……曹植,我不会再让你受伤害的……
门前似乎有什么窸窣声音,曹植看向门外,今晚的月色,似乎有些分外的凉。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吗……
曹植更衣躺在了床上。静悄悄的夜色,笼盖了月色。突的身上一沉,曹植睁开眼,一个黑衣人压着他,冰凉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隔着薄薄一层的皮肤,可以感觉到刀刃散发出的肃杀之气。“还是,最终来杀我了吗。”曹植轻声道,脸上是一贯的平静。黑衣人似是没想到他会醒来或是没想到他的平静,身躯僵硬了一下。“既然觉得留着我终是祸患,那便来个了结吧。”早就想到终会有这一日了。父皇,曾给我那么多的宠爱,而这些宠爱,却让我一直深受其害啊。曹植安然地闭上眼睛,琼蓈,终是算我负了你……
“好一个晋朝新天子,心胸狭窄的,连自己离开王都多年与世无争的叔叔也不放过么?果然,王室的人,为了王位和所谓的江山社稷,还真是不择手段呢。”突然响起熟悉的女子声音。女子手指轻动,一道光束猛地袭来,被击中的黑衣直接飞了出去。“你……”黑衣人捂着受伤的胸口。“我不杀你,你回去告诉新帝,他所担心的一切,绝不会发生。”女子的眸光冰冷。
“哼,饶我一命倒是不必了,我们身为刺客,行刺败露本就应自裁,况且,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刺客说完,竟似没了气息,咬舌自尽。
可是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我的任务完成了……“不好!”女子忙奔向曹植。
“曹植,曹植!”她抱起曹植。看着眼前的丝芝,曹植只是习惯性的、温柔地笑着,“谢谢你啊。”看到曹植安然无恙,丝芝松了一口气,随即紧张起来:今夜自己如此明目张胆地使用法术,该怎么跟曹植解释呢?“曹植,其实我……”
“琼蓈,告诉我,你是琼蓈对不对?!”曹植抓住她的手,突然激动起来。
“我……对,我是,我是琼蓢。”琼蓈轻轻叹了口气,变回了原来的模样。“曹植,对不起,因为怕你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会嫌弃我,不得已才隐瞒了身份的。”
“傻瓜,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只是几年前不告而别,我只是怕你会生气。毕竟我只是一介凡人,我……配不上你。”曹植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
琼蓈紧紧抱住曹植:“没有什么配不配的上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我等了你九年。”
“是啊。只要我愿意……我,也思念了你九年……琼蓈,答应我,好好的,好好地活……”曹植的尾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琼蓈心中一惊,“曹植!曹植!你怎么了?你,你醒醒啊!”琼蓈的声音几乎颤抖起来。抽出抱着曹植的手,沾满了温暖黏腻的血,曹植的身后不知何时插上了一把匕首,背心的位置,正中心脏。
“不,曹植,不会死的……曹植!”
琼蓈眼前一黑。
“或许,你可以找到比哭晕更有效的办法。”琼蓈睁开眼,不知何时,屋内站了一个穿着黑斗篷的陌生男人。男人的斗篷很宽大,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削瘦的下巴和耳垂。男人的右耳,戴了一只散发着血色的赤红耳钉。
“更有效的办法?你,你能救他?!”琼蓈猛地抓住男人的衣摆。男人走到曹植前看了看,顺便不露声色地抽离了自己的衣摆:“根据这屋里的气息来看,还没有死太久,元神也不至于散得太远。”
“你可以救他对不对?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的,你救救他!”琼蓈的声音几近哀求。
“纵是失你千年修为,散你七魂六魄,封五觉?”
那样的话,自己就无法与曹植在一起。“只要能救他,我愿意!”琼蓈咬了咬嘴唇。
“呵,难为你这妖,竟对一个人如此痴心。世间这男女****,还真是让人可以为之,不顾一切啊。”男人的语气带几分轻蔑,“好吧,我会将你的千年修行折成凡人的阳寿。千年修行一无,你便会魂飞魄散,为保你性命,我会把你封印。到时你会五觉尽失,也就是没有了味觉,嗅觉,触觉,感觉,知觉。我再问你,你当真愿意?”
“抓紧时间吧。”琼蓈把曹植靠放着坐起来。
男人没再言语,画出一个法印,印在琼蓈额头,琼蓈的修为便尽数输到了他手中。男人一手握着琼蓈的修为,一手升腾起血红的气息,两手融合,提炼。很快,赤金色的阳寿被男人输到了曹植体内。
听见曹植逐渐开始的气息声,男人走出房间。将府前的那株桃树化作一张白纸。“琼蓈,今日我将你封印,几千年后,你若吸食够了足以让你再次苏醒的天地精元,你便可以解开封印,重获自由了。”手中捧着的琼蓈的妖灵,随着男人阵法的催动和咒语,逐渐与白纸融为一体……
头,好痛……“我还,活着么……”曹植揉着头坐起。床前,坐了一个穿黑色斗篷的陌生男子,宽大的斗篷遮着,看不到脸。记得自己昨晚遇刺,还见到了……琼蓈。可是自己最后,不是死了么?
“请问,你是?”
“你醒了?哦,是琼蓈救了你。”
“琼蓈?琼蓈她,她去哪了?”
“她救了你之后,说是心愿已了,走了。”走了?走了,走了好……
“对了,这个,你拿着吧。”临走前,男人掏出一个纸卷。曹植将其展开,原来是一幅画。画中是一条河,河边的一株桃树花开得正是纷繁,树下站着一名背对的女子,那女子身段窈窕,很是熟悉。这是……“我会好好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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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眼前的一幕幕,黑暗中仿佛能看见某个女子美丽的面影。我心中一惊,“难道,你是琼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