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大概六点左右的时候,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给于映发了一条信息:
“于映,我们分手吧。”
天知道我花了多大的勇气。
我很想撤回这条消息,可是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既然我抵不过她的回头,那就让他去吧。
有些话只有说一遍的勇气,说了第一遍,就再也不会有说第二遍的勇气了。
眼睛有点撑不住了,涨涩得发疼,已经不大能睁开了。嗓子哭得沙哑,说一句话都觉得梗塞,肿得难受。我把身子转过去,脸对着墙,不去看窗外那微微发亮的天空。
今天不去上学了,我要请假。我不会让他看到我这幅样子,让他看到我这幅好像没了他我就活不下去的样子,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多么了不起,多么难忘,我才不会。
可是我终究骗不过自己呀。
今天才刚刚周二,我总有一天要面对他的,逃避没有任何用处,只能徒增尴尬。
孔艺在下课的时候打了个电话给我。
“怎么没来上学?”
“不舒服。”
“怎么了?你的嗓子怎么这么哑啊,你是不是哭了啊?”
“没事儿...”
嘴上说着没事,可我又红了眼眶。
“叶梦婷找他了,要跟他复合。”
“啊?那于映什么反应啊?”
“他没拒绝她...我知道他心软...软了...孔艺...我怎么办啊...”我吸溜着鼻子,哭腔使我的嗓子负担更加沉重。
“别哭了,哭有屁用!嗯...你等着,我一会儿问问刘烨和小六子。”
“嗯...”
“那行,你在家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哭得头昏就去闷一觉。”
“嗯...”
“哦对了,有个喜讯,听吗?”
“什么啊...”
“班长改选了,这回许昇落选了,你是班长了。就刚刚晨读的时候大家投得票,再加上语文老师的努力,你这个期末应该可以拿到区级五好少年了。”
我确实心里开心了一点儿,以前做语文科代表那么辛苦也总算是没有白费。
但是孔艺心里也一定不好受吧。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难过,有的人选择说出口,有的人选择一辈子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你睡会儿吧,我要上课了,拜拜。”
孔艺先打破了沉默,我能隐隐约约听到打上课铃的声音。
“拜拜。”
我裹紧了被子,蜷了蜷身子,把手机上的水雾擦掉,然后闭上眼睛,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我半天没有摸到手机,有点儿慌,索性直接掀开被子找。突然一下子灌入睡衣的冷风让我打了一阵寒战,一下子清醒过来。
我坐起来,裹上被子,哆嗦着小手拿起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
于映没有回我。
找我的人是肖一昀。
“在吗”
“于映没有答应她。”
我心底紧绷着的什么东西突然释然,一阵神清气爽而舒畅的感觉冲入我的心,被填满,溢出,再次被填满。
属于我的终将属于我,不属于我的让他随风走吧。
你会回来的,对吗?
中午的时候,我随便在合家福的老乡鸡吃了两口就往学校赶。我背着沉得要压死人的大书包快速地迈着小步子低头往前走,看着通向学校的小路,扫过一个又一个小食品的垃圾袋,踢起一个又一个小石子,等到到了学校小门门口的时候,我抬起头来,以免撞到铁门。
于映插着兜,斜靠在学校的水泥围墙上,一看到我来就把手抽出来,朝我走来。我不小心和他对上了视线,原本已经平静的内心又开始慌乱起来,我朝他尴尬地笑笑:“好巧啊。”正准备匆匆从他身边溜过去,他伸手拦住了我,“不巧,我在等你。”
我索性停下脚步,认命地抬起头他的眼睛:“于同学,你有什么事吗?马上就要上课了,再不...”我话还没说完,他大力地捏住了我的双肩,捏得我本来就负担沉重的肩更痛,“你刚刚叫我什么?”我的眼眶又开始没出息地红了,我能感觉到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瞪着他,不断地吸溜着鼻子,“你...你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啊...”我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用尽全身力气捶打着他,拳头不断打在他身上,他纹丝不动,置若惘然。
我本来以为他会抱我的,他会抱我的,可是他没有,他没有。他就让我这么任性地打他,不还手,不言语,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
“你拦我下来想说什么?”我低着头,不想再去看那双陌生的眼睛。
“你照顾好自己,这两天要小心。”
他这又算什么?我为什么要小心?是对我的警告吗?
“知道了。”我把手放在死死捏住我肩膀的他的手上,慢慢往下推,往下推,直到他已经和我没有任何,任何身体上的接触。
然后我大步离开了。
我发现他的话原来是有一定意味的。
周三上午孔艺急匆匆地拉着我,叫我赶紧走,我边被她推着走边问:“为什么啊?”孔艺白了我一眼,“赶紧走!叶梦婷今天带了两个体校举重队的女的来,可能是来找你麻烦的。”
“她来肯定也要来找我,所以今天中午我不能和你一起了。”叶梦婷还在我们高中上学的时候和孔艺的交情还不错,不过孔艺不是很喜欢她。
我心一沉。勾引了别人的男朋友还想带人把原配打一顿?真的是...不太理解这些人的道德逻辑。刚好碰到了梁潇潇,询问情况以后,她提出带我回她家躲一躲风头,一起吃个午饭。
孔艺看了她一眼,没有接她的茬,对我说:“你说呢?”我愣头愣脑地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跟孔艺道别。孔艺站在离食堂十多米处的位置,安静地看着我,她落寞的身影越来越小,后来消失在小区门口的拐弯。
梁潇潇七拐八拐,停在一栋老居民房里。她松开我的手,“我们家房子很老了,从我小学就在这里住,没有电梯,你别嫌弃。”我如梦初醒,点了点头,脑袋差点没从脖子上滚下来。“怎么会呢,你带我来我已经很感激了...”客套话还没说一半,我就被她家的装潢吓了一跳。房子的内设和楼的外形完全是两个世界,天花板上还挂着大红色的纸灯笼,整个家里洋溢着温馨的气息。
梁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她是个看着很有气质的女人,眼角的笑纹丝毫没有给她减分,挽起的发髻使她又多了一份贤妻良母的味道。“潇潇回来啦。还带了个同学?这位是...”我抢先朝梁妈笑了笑,用以前寄人篱下时惯用的语气说:“阿姨好,我叫白澈,是潇潇的同桌。今天中午找她来玩,承蒙阿姨照顾啦!”梁带着怪异而有点梗塞的表情看了我一眼,大概是还没习惯我亲昵地叫她潇潇,或者被我这行云流水的客套话惊了一惊。
梁妈倒丝毫没有察觉,又温柔地朝我笑了笑,“饭还没好呢,潇潇,你带你同学去看会儿电视吧。”她点点头,轻轻地用手把我退出了厨房,把我领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