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间昏暗的灯光下,我打量着坐在我旁边的梁潇潇。霓虹灯不停地旋转着,柔和地变换着颜色,彩色的灯光时不时打在她脸上,她正笑着注视着站在台上双手紧握话筒对着她挤眉眨眼地唱歌的肖一昀。她的右嘴角下面有一个浅浅的梨涡,鼻梁不高,笑成弯弯的一座桥的眼睛底下有一条疤。
往事又如翻江倒海般朝我涌来。
高一的第三个周末,孔艺邀请我去参加她的生日趴。她是个有点儿壮的女生,但是脸很小,和她的身体挺不相称的。学校所在的小区的大钟敲了九下的时候,我们还是没有看到唯一一个受邀的男生——许昇,于是我得以机会仔细地观察孔艺的侧脸。她那个时候的发质很好,细致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有些细碎的头发被九月开始微凉的小风吹得刮到她那张精致的,不施粉黛的小脸上。桃花眼者,眼长,眼尾略弯,眼神梦幻迷离,恰似三月桃花——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鼻梁高而鼻头翘挺,润如白玉,晶莹剔透。莹润小嘴仿佛被五月的樱桃染了色,朱唇未动,先闻口脂香。正在被我细细打量着的少女突然把头转向我,用眼迷惑地瞪着我,“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我忽然醒过神来,朝她咧开嘴笑。
我真的不是les,你听我解释。我在心里狂呼乱叫,可惜她什么也听不到,仍一直盯着对面的斑马线。我戳了戳她,朝着她又是一笑:“Hey,生日快乐啊。”她朝我眨眨眼睛,也笑一笑,她没有酒窝。“我看到许昇了!”孔艺含笑的目光一下子转移到了对面马路几百米远的地方,神色变得紧张,脸红扑扑的,像只煮熟的螃蟹。我瞟了她一眼,心里笑了笑,原来今天穿这么好看不只是为了过生日啊。许昇穿着白衬衫,大概在幻想自己是青春脑残小说里的男主角,斜挎着包,还戴着蛤蟆镜。忽略旁边几个女生的叫声,我淡定地盯着他晃过斑马线,出现在我们眼前。他近视500度,却因为害怕影响颜值从来不在课外的时候戴眼镜,只有上课的时候会拿出无框眼镜出来,其余时间他都眯着眼看东西,我甚至都怀疑他到底知不知道我长什么样。“走吧。”熟悉的声音响起,温暖厚重,还带有些许鼻音。
我今天穿的很随便,不只因为今天是别人的生日,还因为我本来平常就不怎么注意过打扮。所以当我们一波人坐扶梯到五楼ktv时,看到地上明显的一行字“禁止宠物、拖鞋进入”,我有点尴尬。后面的人笑起来,许昇的笑声传到我耳朵里,挺好听的。于是我一脚踩在那张可怜的黄色的告示上,昂着头踩了过去。
室内开着低温空调,我还在想这些工作人员穿这么短的裙子,露出得白花花的大腿不冷吗之类的无聊话题,她突然停了下来,推开了右侧的门,站在门边请我们进去。我一屁股坐在沙发的角落上,打算被麦霸们忽略着度过一个半小时——杨姨叫我今天要早点回去学习。
躲在角落里,真的如我所愿地被忽略了。听着纪纹和孔艺两大麦霸的嘶吼声,我双手抱胸,瞟了瞟除了我另外两个一直保持沉默的人,梁潇潇带着笑看着嘶吼二人组,她总是淡淡地笑,让人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的左边嘴角下面有一个浅浅的小梨涡,不大爱说话,厚厚的刘海一直垂到眼眸上面一点点的地方,一副细边框眼睛架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她的鼻梁不是很高;许昇和我一样,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盯着大屏幕看。他突然转过头看了我一眼,一脸你看我作甚的表情,然后我飞快地回了他一个白眼,多么机智的我。
许昇是我的青梅竹马。双方的爸爸是同事,听我爸说,从我刚刚会走路的时候就和许昇在一起玩儿了,这一玩儿,就是十四年。我们俩到底是不是穿着一个裤裆长大的呢?我有的时候会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但是会马上被自己恶心到。噫,我才不要和他穿一条裤衩呢,真恶心。他从小就被他妈送去学钢琴,学绘画,成绩自从五年级开始排名以后就没有考过第二名以后的名次。我四岁的时候爸妈离了婚,我就晃晃悠悠地,偶尔学一学这个,偶尔学一学那个,最后什么都不会。成绩也是万年老三,从初一开始,我就一直第三,我比较心疼前面的第二名,因为他也一直考第二,经常被人骂傻了吧唧的那个“二”。和许昇在一起,亲戚之间的谈话内容就是:“小澈啊,这学期又第三吧?考得倒是不差,但是你咋就老不进步呢,多学学人家杨杨。”杨杨就是许昇,我总是在被亲朋好友如此训诫时候恶狠狠地笑话他的小名:“你这么厉害,你咋不滚回羊村呢?”
大概过了有四十分钟,两个麦霸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但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后面一直微笑着的梁潇潇,叫我们三个唱歌。我摆摆手,表示你们接着唱,我洗耳恭听。许昇说他想去买瓶RIO,问我们要不要一起。我懒洋洋地喊道,“你请客我就去啊许帅。”即使灯光幽暗,我还是注意到他抽搐的嘴角,我知道这小子最近手头紧哈哈。叫你没钱还装阔要在KTV里买RIO。“行啊。”他从嘴里挤出一句话,然后对着我挤嘴型:“死丫头你给我等着。”他这么一说我就更兴奋了,我要喝他个天昏地暗,让他穷的叮当响ho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