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上官陌夕抬头瞧了瞧天色,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落山了。风一鸣仍旧站在那里遐想。
”一鸣。“上官陌夕轻轻地叫了一声,好像有,又好像没有,但风一鸣,还是反应了过来,而且还是在第一时间。
”啊?大哥···“
”我们走吧。“上官陌夕表情一贯的平静,却多了些亲切。
”好,回家!“风一鸣没有多想,直接喊了出来。
走在路上,他们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天色渐黑,两个人之间拉开了一些距离。上官陌夕走在右边,神情自若,十分悠闲。风一鸣跟在左边,神色慌张,头似低着,但由于天快黑的缘故,并未被上官陌夕察觉。
”一鸣,你明天还来吗?“上官陌夕随口一问,往后瞥了一眼,并没有发现异常。
此时的风一鸣在想什么,语气很低沉:”明天···我,会来的。“
上官陌夕没有再说什么。两人继续向前走。不一会儿,一位妇人出现在他们前方,看那架势,似乎是风大婶,没错,就是风大婶,她走得很急,好像很生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风大婶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上官陌夕看到这个急匆匆的大婶,不由得一惊,这时候怎么会有妇人走在河边?他回头看了一下低着头的风一鸣,觉得气氛太过尴尬,于是就想开开玩笑,逗一下他,风一鸣不是正好有一个婶婶吗?那么,就拿她来开玩笑,虽然这样显得不够尊敬,但勉强一试,总是可以的,那好,现在就行动吧。
”喂,一鸣,你婶婶来了。“上官陌夕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点破绽也不露。
风一鸣慌忙抬头,表情紧张:”婶婶!在哪儿?“
接着,他仔细瞧了瞧,发现是他婶婶,大惊道:”啊!真地是我婶婶!“
风一鸣突然走得很慢,语速却在加快:”婶婶现在一定很生气,我不要见她。“
”什么?真地是你婶婶?“上官陌夕一脸惊喜、诧异,几乎停下了,但依旧在走。
”婶婶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我真地不想见她。“风一鸣完全停下了,一脸惊慌,仿佛风大婶真地跟他说的那样,十分可怕,不近人情。
”不会的,你的婶婶是不会生你的气的。她最多也就会···骂你几句吧。“上官陌夕算是接受了,也停了下来,随口劝说道。
但是风一鸣只会越来越紧张,他非但不信,而且还想退后:”不,她现在一定非常的生气。我们···“
”要来的总要来,躲也躲不了。既然是你的婶婶,你就跟她好好说说吧。我相信她会理解你的。“上官陌夕突然走近,用手推风一鸣的后背,迫使他走快,希望化解他的紧张,让他勇敢地面对风大婶,但是,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风一鸣只会觉得更加紧张。
”可她压根就不会听我说···“
这时候,风大婶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并且是恰到好处。
”一鸣,一鸣,一鸣。“风大婶面露和蔼,声音慈祥。
就在这三声之后,风一鸣的紧张被一扫而空,他恨不得马上投入婶婶的怀抱。上官陌夕不用再推他,也不用苦口婆心地劝他,因为他已经获得了勇气,这是亲情的力量,前所未有的动力,使人奋发,面对所有的悲伤和苦楚,也包括自己犯下的过错。
片刻过后,风大婶终于走近了,确认是风一鸣,停了下来,面含笑意,不是对风一鸣,而是对着上官陌夕。
”公子是?“
上官陌夕看了看风大婶,表情如常,不惊不喜:”风大婶···“
而这个时候,风一鸣却打断了他,帮他介绍起来:”婶婶,他是我们碧溪镇上官家的独子···“
说罢,他笑了笑,接着说道:”也是一鸣的大哥。“
听后,风大婶不免有些诧异:”大哥?“
”风大婶,其实我和一鸣今天才认识。由于我们很谈得来,陌夕又比一鸣大,所以一鸣就称我为大哥,其实我们只是朋友。“上官陌夕慌忙解释,语气很平稳,又带点急意。
”既然是朋友,那就好。“风大婶笑了笑,匆匆走向风一鸣,笑容消失,一下子揪住他的右耳,”你这兔崽子,害我找这么久,害我白担心!“
面对婶婶的训斥,风一鸣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上官陌夕见状,赶忙解释,不遗余力。
”风大婶,其实是我带一鸣过来的。你千万别怪他。“
”陌夕,这件事跟你没有关系。“风大婶笑着应对,但是笑容又跟着消失,”他本来就贪玩,是该好好教训一下。“
说话间,风大婶突然揪得更紧了,这使风一鸣忍不住喊疼,声音十分清脆。
”婶婶,好痛啊!你轻点行不行?“
”谁叫你那么贪玩?“风大婶手立刻放松了些,但仍揪着。
说完,风大婶马上加快了脚步,风一鸣只能跟着走快,他们走到了上官陌夕的前面。
”风婶婶···“
上官陌夕停住了脚步,开始静望这对婶侄,心中似有所想,似有所感,在这漆黑的傍晚,静静观望。
”走快点。“
”好疼!你轻点。“风一鸣再次喊疼。
”你还想不想吃饭?“
”想啊。“风一鸣急忙应声。
”不走快就没饭吃。“风大婶语气似冷。
”婶婶,不要啊。“风一鸣以为是真的。
”傻瓜,婶婶逗你玩的,待会···“
就这样,上官陌夕听着他们的对话,站了一会,直到他们走远,声音渐渐变模糊。
”我也该回去了。“上官陌夕轻轻一笑,踏出脚步。
但是,没走几步,他突然发现前方比较远的地方有人边跑边喊。听那声音,看那身形,上官陌夕知道是小六子。他又继续往前走。
”少爷,少爷,少爷!“小六子还在跑,十分着急。
不一会儿,他便跑到了上官陌夕跟前,这里是东西市的交汇处,此刻,小六子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差点说不出话。
”少爷,可算找到你了!可把小六子急坏了!“
”你不是好好的吗?“上官陌夕只是一般的平静,似乎一点也不在意,气定神闲,”为什么这么急着找我?“
”少爷,你是不知道,老爷今天回来了。“小六子语速很快,至少是上官陌夕的一倍半,他紧跟在上官陌夕身边,似乎想获得一丝温存。
”爹?“上官陌夕若有所思,但依然平静,他轻轻说道,“那又怎么样?”
”是老爷叫我出来的。他还说不找到少爷你我就不能回去。“说话间,小六子似在诉苦,语调十分悲哀。
上官陌夕的脸上马上闪过一丝诧异,语调依旧很平稳:”爹···会叫你出来找我?“
虽然上官陌夕的爹,也就是上官乘云,对他很严苛,也非常关心他,但是,在十五岁以后,上官乘云从未在上官陌夕的出行上规定过什么,只是放任他,自由进出上官府,但有一条,是上官乘云必须要强加给上官陌夕的,那就是书,无论去哪,上官乘云都要求上官陌夕带上几本书,以备不时之需,就算没有,也权当打发时间、磨砺身心,而在这件事情上,上官陌夕是遵从的,不能说百依百顺,也可以说得上十依十顺,只是最近这几天,上官陌夕早出晚归,也没有告知上官乘云,出去做什么,是因何缘故,上官乘云才会分外关注他的行踪,以至于破天荒让小六子出来找他,上官陌夕的吃惊也就不难理解。不过,难以预料的是,过了今晚,上官陌夕是不是还能有这样的自由。
”是啊。“小六子仍旧有些低落。
”爹对你发火了?“上官陌夕面露笑容,不紧不慢,似在关心,更似打趣。
”少爷,你怎么知道?“
小六子马上喜出望外,好似在灾难后获得重生一样,而上官陌夕,他的眼神飘忽,给人一种轻松的感觉。
”你刚才不都说了吗?况且看你这么低落一猜就猜到了。“
两个人继续走。小六子微微一笑,心情放开了许多,似有什么话要说。
”还是少爷最懂我。“
紧接着,是这样一句话,语气冷冷的:”别在我面前耍贫嘴。“
小六子没有再笑,回应了句:”少爷,小六子不敢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上官陌夕的语气恢复如常,表情中略带一丝关心,依旧在走。
每次回答别人的问题之前,小六子都要仔细地想一遍,这次也不例外,除非他在应付,但他只会应付上官乘云,而不会去应付和他关系较好的上官陌夕,对上官陌夕来说,这一点是他欣赏的,这也许就是他们之间能形成良好关系的原因所在吧。
”出来后,小六子首先去了书院,但那里一个人都没有。然后,小六子又跑到醉香楼去了,寻遍楼上楼下也没有见到少爷。后来,小六子沿街不断地找少爷,但就是不见少爷的影子。于是小六子又跑回府,又到醉香楼,仔仔细细地问,仔仔细细地找,就是没有看到少爷你。小六子实在是很急,所以连茶馆、赌坊、妓院都去了。还有一些偏僻的地方,小六子也去了。一无所获后小六子才想到少爷可能在河边。“
”辛苦你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这时候,小六子突然想到了什么,露出了笑脸,很快地说道:”少爷,我刚才看见一个怪里怪气的小子。他被一个大婶揪着耳朵走,还有说有笑的。小六子不忍直视···“
说完,他噗嗤地笑了一下,接着又说:”哦,对了,是那个大婶告诉我少爷你在后面的。我还以为她在骗我呢。“
”风大婶是不会骗你的。一鸣也有他的苦衷。他和他婶婶之间的事情你还是少作议论吧。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守好自己的职责,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最好不要去管。这句话我已经对你说过不止一次了。至于爹,他应该只是气急才会对你发火。我想他早就不生你的气了。等下回去见到我爹的时候你不必太过紧张。爹这个人外表固执,内心却并非那般铁石心肠,也有柔弱的一面。“
小六子在一旁很认真地听着,表情赞同,而又带有一丝尊敬,上官陌夕忽然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多,就想匆匆结束掉,立刻换了一种语气。
”总之,一切如常,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听到最后,小六子总算理解了上官陌夕的话,眼神变得欣喜,十分活泼的样子。
”有少爷在,小六子什么都不怕!“
”都说了,别跟我贫嘴。“上官陌夕的声音听上去很柔和,看样子他并不生气,只是不太喜欢,而小六子却不是很明白。
这时,他好奇地问道:”少爷,你刚才说的风大婶和一鸣是谁啊?少爷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就那样认识的。“上官陌夕的回答还是那样简洁,给人想象的空间,而语气,则是很轻和的那种。
”那少爷总该知道他们住在哪吧。“小六子继续问,语气十分轻松,表情中透露着疑惑,但更多的是欢喜。
”一鸣说,他住在···“
两个人继续进行着主仆之间特有的对话。但他们既像主仆,更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