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出生，给家里增添了无穷的喜悦。
爷爷奶奶在这大山深处摸爬攻打了大半辈子，但终究没能走出大山。他们把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几个孩子身上，不幸的是，奶奶又过早地离开了人世，残酷的现实最终将这唯一的希望变成了失望。
关于“交代”，我爷爷曾说过“对先人的交代，对逝者的交代”，轩辕妈妈说过“对承诺的交代”，而我却在思索着：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到底应该而且必须对谁有个交代，又交代些什么呢？
小时候，我的妈妈爸爸几乎将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我的身上。每天晚上，我在妈妈那儿吃完奶后，爸爸都会把我搂在怀里，让我在他的怀里一直睡到天亮。
“那个时候我总担心如果我不把你搂在怀里，而让你一个人独自睡在一边，自己瞎折腾一气，那么你就有可能把头给睡扁了”这是爸爸对当时为什么那么做的解释。
难怪长大后我的头确实挺圆的，看来这还是多亏了爸爸那时的悉心呵护啊！
不幸的事儿又发生了。在我两岁的时候，爷爷也永远地离开了我和妈妈爸爸。
临走前，爷爷紧急地握住妈妈爸爸的手，对爸爸说：“俊珍，一定要把孩子抚养成人，不然，你是没法给我交代的！”
“我一定会找您的嘱咐去做的”爸爸说。
他也对妈妈说：“嫁到我们家，真的让你受苦了我要走了，你和俊珍一定要坚强”
遗憾的是，我那个时候几乎啥都不晓得，似乎对爷爷没有任何的记忆。
爷爷的离开，给我的妈妈爸爸的心理打击可真不小，有好几天，他们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痛苦的打击是沉痛的，持久的。
但，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根本无法去逃避。正如一位作家曾经所说:生活犹如浩瀚的大海，我们每个人就像海里的每一朵浪花，从大海的深处奔来，终究无法逃脱撞击岩石的命运。所以，选择去面对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过了些日子，妈妈爸爸终于从失去爷爷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了。
………………
一天，妈妈爸爸都到山田里去挖土豆了，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他们让我自己随便玩。
我就在家里的炕上跳上跳下的，不小心把搭放在火盆边上的那个用粗铁丝做成的搅火棍给碰落了下来，当时我正好没有穿鞋，光着两个小脚丫子，而那个火棍的一头也正好掉在了我的左边这只小脚丫的脚面上。
“啊……妈妈……爸爸……”一阵剧痛向我袭来，我这时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哭着喊着叫妈妈爸爸，可是没有一个人来帮我。
下午妈妈爸爸从山田里会来后才发现我被火棍烫伤了。不过，这个时候我已不怎么感到疼了。
“呀！我的小祖宗，你咋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啊？”妈妈心疼地问着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只是一个劲的哭个不停。
“唉，都是我们不好，没有把孩子给带在身边，而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这才出事了”爸爸这么自责着。
“快给孩子那一片创可贴来贴到这儿啊！”妈妈拉着我那受伤的小脚心疼地看着。
后来，我的烫伤是治好了，不过那只脚的脚面上却永远留下了一个月牙形的伤痕。它一直伴随着我成长。
家里就我一个小孩子，那时虽然我自己不知道孤独是什么，但却无法逃避地承受着它。直到有一天，在我们家里，我终于有个玩伴了。这一天，我的妹妹出生了。正如爸爸原来“两个如果”的设想，他给妹妹取名“鹏霞”。
我妹妹的降生，给我们这个家再一次注入了新的活力。妈妈爸爸生鹏霞的本意，就是想让我们两个孩子长大后相互都有个照应，有个依靠，这样他们可就放心了。
虽然爸爸没有念过多少书，而妈妈甚至连一天学都没有上过，但因为经常听收音机里的广播节目，爸爸的思想还是走在了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比如“实行计划生育”“摒弃‘重男轻女’的封建思想”等等，而妈妈又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所以，他们的每一个决策几乎都是明智的，理性的。
“太好啦！咱们这是又有儿子，又有女儿，真可谓是‘儿女双全’啦！”妈妈有些情不自禁地对爸爸说。
“是啊！咱以后的路儿可算是有盼头了”爸爸好像已经开始在他的大脑中规划着什么了。
“不管咱们以后的日子有多艰难，咱们一定要好好抚养两个孩子，让他们好好做人，好好学习，成为对这个社会有用的人儿”爸爸接着说。
“对，千万别让孩子们像我和你一样，我是个完全的‘睁眼瞎’，而你呢，也算大半个‘睁眼瞎’。咱爸妈一代没有过上好日子，咱这一代我看也够呛，可千万不能让这种苦日子在鹏刚他们这一代上延续啊！”说着说着，妈妈的眼睛里就涌起了泪花……
妹妹刚出生的那些日子里有几天爸爸去给大姑俊兰家上房泥，而妈妈又正在炕上坐月子，所以只有一个人自己玩啦！
我在我们家院子里跑来跑去，在那草垛上爬上爬下，又是一个不小心，从草垛上滑了下来。更为不幸的是，滑下来后我正好掉进了我们家储藏作物的那口地窖里。一时间，我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我害怕极了，大声哭喊着“妈妈……妈妈……”
妈妈听到我的哭喊，立即放下抱在怀里的鹏霞，循着我的哭喊声来到了窖口，看到我一个人在窖底往上望着，妈妈着急坏了，她担心我又没有受伤。
“乖，不哭不哭，妈妈这就带你上来。”话音刚落，她就去邻居家借来了梯子，还请来了邻居家里的一个丫头，她们把梯子小心下放到窖底，然后妈妈就请这个丫头沿着梯子从窖口下来，把我抱住，这时我终于停止了哭泣，这个姐姐就带着我从窖底沿着梯子从窖口出来了。
“来，快让我看看我的小乖乖都没有受伤”，妈妈立刻从这个姐姐手里接过我，她把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检查了一遍，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说着也挺怪的，我竟然安然无恙，妈妈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又在想：这口窖以前不是有盖子盖着吗，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儿呢？肯定是俊珍前几天下窖去取洋芋后忘了盖上盖子，而现在那个盖子有被我闹腾得埋在了草垛下面。唉！这个俊珍也真是的，咋这么粗心呢？幸好孩子没什么大碍，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给去世的妈妈爸爸交代啊！
那个时候家里晚上也没有什么洗澡的设施，加上山里的气候有些阴湿，所以我和妹妹都在饱受活跃在我们身上的虱子的叮咬，晚上很难睡着觉。妈妈爸爸就分别脱下我们穿在最内层紧贴皮肤的线衣，将衣服的内侧翻到外面，顺着缝衣服的针线的走向，在淡黄色的灯光下，用两个大拇指盖一个接着一个地挤着那侵略我和妹妹身体的虱子。真的不知道他们一直要挤到夜里的啥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挤了多少虱子，反正有好多次，我都一觉睡醒了，可我看到他们还在挤，而且两个指甲盖上都已是血迹斑斑。
………………
有一年的夏天，我的小姑俊香家要建新房子，需要倒好多的土块，可是他们人手又不够，所以姑父就来找我爸爸去帮忙。妈妈就让爸爸也带着我一起去，让我跟小姑家的孩子们一块儿玩儿，而妹妹呢，还是由她在家里带着，因为妹妹要比我小两岁，妈妈怕爸爸带着她不方便。
在那儿倒土块的过程中，也不知是谁的主意，给我和爸爸一起照了一张相，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面对‘镜头’呢！相片上的画面是这样的：盛夏时节，在一处空地的不远处，几棵绿树参差挺拔，好多个已经倒好并晾干了的土块已经被正气地码成两排，大概有一米多高吧。爸爸穿着那时军队上常见的帆布鞋子，一条淡蓝色的裤子，上身是一条深蓝色的衬衣。我呢，就穿着妈妈给我做的小孩子的鞋子和衣服，头上还戴着一顶四周都有外檐的小花帽。爸爸抱着我，直挺挺地站在那两排土块前边，我们都将脸向着镜头。我的脸上倒没有什么，只是爸爸的脸却被太阳晒得黝黑发亮，但他的眼睛里透射出一种幸福的目光。
“哇！太高兴了”爸爸真有点儿喜出望外，原来，我的那个轩辕叔叔又给爸爸来信了。
亲爱的俊珍：
你好！好长时间都没联系了，这时间过得可真够快的啊！听说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了。祝贺你啊！
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想在这里再次为没能应你和满花所邀参加你们的婚礼表示诚挚的歉意。
相信你也知道，干我们人民警察这一行的，从根本上说就是在“为人民服务”，有好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啊！所以恳请你的谅解。
我知道咱大山里过日子真的挺不容易的，就拿种田吧，也没什么机器可以用，就是有，也很难开到山田里啊！所以我用这些年攒下来的一点儿钱给你们买了一头牛，你们可以让它拉上犁头在山田里犁地，在山路里上上下下驮运货物，比如粮食，种子之类的。
许多时候，我都想告诉你：生活并非易事，所以活着本身就是一种幸福！我们也不必去羡慕别人，因为我们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到底会收获什么，或许就是惊喜，就是奇迹呢！
真希望你有空来兰州做客我家，我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啊！
千言万语，只化作两个字：保重！
最后，祝你们一家人：
身体健康，合家欢乐，万事如意！
你永远的好友：轩辕
八月二十一日
看着看着，爸爸的泪珠就一颗界一颗地掉在了信纸上。
他心里想着：没想到你还惦记着我这个乡巴佬啊！还这么有情有义，善解人意……总之，爸爸的心里充满了对轩辕叔叔的感激之情。
过了大概三四天时间，一个陌生叔叔来到了我家，他还牵着一头牛，对妈妈爸爸说：“有个住在兰州的人委托我将这头牛牵到你们来，请你们接收。”
妈妈爸爸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了。因为轩辕叔叔一向是‘说到即做到’，我想，这也应该是人民警察的无限风采吧！
“麻烦你啦！”爸爸从那位叔叔手中接过牵牛的绳子，将牛栓到了院子里的一个木桩上，而妈妈当时领着我和妹妹站在一旁，她的脸上浮现着笑容。
“进屋喝个茶，坐会儿吧！”妈妈热情地向那位叔叔招呼道。
“不了，把这牲口顺利交到你们的手中，我就算完成任务了，回去就可以给主家一个交代了，我还有事儿，就不打扰了”说完话，那个叔叔就出了们。
“我来送送你”爸爸连忙跟了上去。
“啊！你们可真幸运，有人送你们这么好的一头牛，我听说你们这村子里，有牛的人家可只有不多的几家哦！”这个叔叔最后对跟在身后的爸爸这么说。听着这话，爸爸心里真是乐开了花。
这头牛浑身都是深黑色的短毛，一条粗壮的尾巴，两个角尖从头上到角尖端部由粗到细，由直到弯慢慢过渡这着，直到角尖的最尾端甚至细小到一个点。一双大眼睛很有生气，四条腿有力地支撑起庞大的身躯……
我们一家人都很喜欢这头牛，我还常坐在它的背上玩耍呢！妈妈爸爸特意在我家大院的东侧墙边用几根椽子给牛围起了一个圈，顶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草垛。
秋天等地里的土豆，大豆，等农作物；当归，黄芪等药材都收拾利落了，爸爸就摔着牛鞭，赶着那套着犁头的牛犁完地后，我们的爱牛就卧在圈里安祥地吃着妈妈爸爸提前从山坡上或是山田旁边割来并储备好的草或是从集市上买来的口料。
有了这头牛，妈妈爸爸种庄稼在也不用以前那么费力了。特别是犁地这一项，以前，妈妈爸爸几乎是用脚一铁锨一铁锨地翻挖着山地，这样又费时间又费人力，效率实在是太低啦！有了这头爱牛，不知快了多少倍啊！
渐渐地，我们一家把对这头爱牛的‘依靠’变成了‘依赖’，我们根本就没有办法离开它了。正因为这样，我们一家人就越来越爱护它，珍惜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