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秦宋柯房门的时候，看到他双眼无神，呆呆地瘫在床上的样子，高月蓝的心瞬间刺痛了一下。
“宋柯，吃饭吧。”
秦宋柯没有做声，高月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就像当初车景把燕清带在身边的感觉一样，高月蓝在秦宋柯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失落。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当高月蓝摇头晃脑地说着话，费尽全力把秦宋柯从床上拉起来时，看到他憔悴得几乎老了好几岁，新长出来的胡渣稀稀拉拉挂着。
他从来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样邋遢颓废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月蓝，你来了。”
大约是太久不说话，秦宋柯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来了。你饿吗？”
“不饿。”秦宋柯漠然地摇摇头。
“多少吃点吧。”高月蓝劝道。
秦宋柯再次摇头，然后问道：“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终于是问了啊。
最怕宋柯问这个问题，可迟早要面对的不是吗？
高月蓝静默着没说话，思考着该怎样委婉一些。
可秦宋柯突然提高声调吼道：“十一年了，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宋柯，我，我……”高月蓝一时语塞。
“你能感觉得到吧，对不对？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已经十一年了！这么多年来，我努力训练，努力完成每一个任务，就算再伤心再难捱，我从来都是对你笑，为什么？还不是我想要给你快乐，想要保护你！现在，你居然为了给那个男人解毒，竟然那样做了……摸摸你的良心，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说到最后，秦宋柯已经声泪俱下，哽咽到无法言语。
“宋柯，我大概是真的没有良心。”沉默了一会儿，高月蓝幽幽地说，眼里无悲无喜。
秦宋柯慢慢抬起了抬起了眼皮，一脸的难以置信。
高月蓝笑了笑道：“你对我好，我知道，我都感觉得到。如果不来这里，如果没有发生这一切，也许我真的会和你在一起。在彩石待了二十年，你们每个人，都待我很好。你，K姐，小花，大桶……这些伙伴，这些战友，这些亲人，帮我换过尿布，教我读书识字，陪我训练做任务，我全都记得。”
高月蓝看秦宋柯眼里阴晴不定，叹了口气继续说：“宋柯，你带给我欢笑，温暖，安心，我在你面前毫无保留，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这不是爱情，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秦宋柯冷笑一声，“为什么不可能？”
问完了，他却又自己点点头，绝望地说：“是啊，是不可能，我也知道不可能！”
“宋柯，我和他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你知道吗？我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越压抑越想要。认识他以来，我已经不止一次出现过幻觉，或是在梦中，我总是看见他死了，这样或那样的死法，死了一次又一次……我很怕，怕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了。”
“你说了这一大堆，我一句也听不懂！你是被他鬼迷了心窍，等我们回去，你就会忘了他的！”
高月蓝轻轻叹一口气：“宋柯，你回去吧，慢慢地，你会忘了我的。”
秦宋柯呆呆地看着她，嘴角一抽一抽的，突然凄绝地笑了起来：“忘？高月蓝，十一年，十一年啊！你叫我忘？”
“那你，又叫我如何忘呢？”
秦宋柯愣住了。
“宋柯，关于爱，我无能为力。”
高月蓝望向秦宋柯，他眼底缓缓升上来浓重的悲哀。
“我不信……”秦宋柯猛地摇了摇高月蓝的肩膀，“月蓝，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高月蓝说得斩钉截铁。
之后便是短暂的沉默，对于高月蓝这么干脆的答案，连句辩解也没有，秦宋柯显然很惊讶。
“你打算一辈子留在这儿？”过了会儿，秦宋柯失魂落魄地问道。
“把韩泽抓回去之后，我会再回到这里。”
“从此，不会再见我吗？”
明明很努力在克制流泪了，却没有用。秦宋柯的眼角缓缓溢出两行滚烫的液体。
高月蓝伸手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我不信，我偏生有这样坏的运气。我不信命。”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位子，都有自己应该待的时空。那些时光罪犯，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擅自闯入别的空间，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蝴蝶效应，使两边的时空发生巨大改变。
若高月蓝一直留在这里，和那些时光罪犯又有何差别？
这就是知法犯法吧。她苦笑一下。
可若就此放弃，一想到在某个深夜，她将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后悔着当初为何不放手爱一场，只能幻想着他再抱她一次的滋味，她的心就像被烧得通红，浇上滚烫的辣椒油，血泪齐落。
她宁可后悔当初为何去爱，后悔造成如此不可挽回的后果，后悔自己的自私刻薄！
那些莫名其妙的幻觉和梦境，带给她巨大的恐惧，她开始害怕这一切成真。
开了闸的感情，已如潮水般不可控制，理智尽失，就好像……刻意将仅剩的理性剥离了出去。
在那样的热烈中，还掺杂了丝丝绝望。
不过短短数月，却好似已于尘世间辗转千百年，只为再见他一面。
这种感觉，她从未对车景说过，却越来越强烈。
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
高月蓝低埋着头，深深吸着气。
秦宋柯闭了闭眼，缓缓说道：“我不希望，下一个记录在犯罪档案的，是你。”
“那就到时再说吧，我不会顾念情分。”
说得这样决绝，也是无奈。
高月蓝再不忍看他这副样子，转身出了房门。
秦宋柯愣愣看着她的背影。
喜欢一个人，大概有很多原因，比如喜欢外表，性格，十一年的朝夕相伴，或者只是那人在一低头一回眸的刹那，触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可真正爱上了，却又说不出缘故了。大概，剪不断理还乱说的就是这样。无法舍弃，不愿放下，知道自己可笑，但……爱情本就是这样。
至少……我还能祝福你吧，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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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自己房间，还没从惆怅中走出来，高月蓝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蓝蓝，你真好。”
“……突然这么说，我瘆的慌。”
“在你眼里，我有这么可怕吗？”
高月蓝点点头。
车景皱起了眉：“那你到底是怕我，还是爱我？”
“大概都有。”高月蓝思考了一会儿道。
“为夫的心好痛。”车景还故意“哎哟”了一声，于是吃了高月蓝一记天马流星拳。
“还真打？”车景觉得这女人越来越野了，下手没个轻重的。
高月蓝恶狠狠地说：“打的就是你。刚刚是不是偷听了？”
车景无辜地看着高月蓝：“不算偷听，一里之内的声音我都听得到啊。”
……武林高手在这种时候真的很讨厌。
“你是不是用了内力？不然怎么听得到？”
“如果用内力的话，能听到二里外银针落地的声响。”
……于是高月蓝的脸更阴沉了：“老娘要睡觉！闪开！”
谁知车景突然使出惯用伎俩——公主抱，几乎同一时间就到了床上，又把高月蓝压在了身下。
经过这么多次血的教训，高月蓝要是还不知道车景想干什么，就真的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你能不能克制下！我今天真的好累啊……”高月蓝几乎要哭出来了。
车景颇显为难地说：“那……就只做一次好了。”
高月蓝：“……”那也很累好吗？殿下，您那一次的时长简直……
似乎看高月蓝脸上疲惫之色真的很重，车景只是轻轻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谢谢你愿意为了我留下。”
她挑眉，笑嘻嘻道：“别给我来这套。吃了这么大亏，要是一走了之，我不甘心。”
“还嘴硬，承认舍不得我有这么难？”看高月蓝哈欠连连，车景笑道，“睡吧，我就这样抱着你。”
不一会儿，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时还紧皱着眉，车景不禁心里一痛。
傻丫头啊，你说的那些幻觉……其实，不只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