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车景这样说,高月蓝才稍稍放心。
不过,明川府这样每年万里长征的做法是治标不治本,明川河长期得不到适当的治理,只怕有朝一日,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大悲剧。
“在我们那边,有一条母亲河叫黄河,情况和明川河很像,不知道能不能用‘束水攻沙’之法来尝试着治理明川河?”
听到高月蓝这样的建议,车景眸色黯了黯,手腕一翻,指尖生风,冷声道:“在你们那边?是哪边?”
高月蓝心里打了个突:“你该不是怀疑,我是别国的细作吧?”
“难道我不该怀疑吗?”
“随便你。”高月蓝无奈地耸肩。
车景突然语塞。
他胸口闷得难受。
她应该着急地大喊来证明清白,请求他相信,如果他眉头一皱,眼中稍有一丝犹疑,她便寝食不安,胸中淤塞。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在乎,一耸肩便转身离去。
不是这样的。
他忽然出声问:“你不解释吗?”
高月蓝脚步一顿,她慢悠悠地反问:“我为什么要解释?”
车景不死心,盯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一点点细微的表情,他说:“我在怀疑你,你不该解释吗?”
高月蓝转过身来,好笑地说:“你怀疑我,就怀疑好了啊。如果你相信我,那就不会怀疑我。如果你已经怀疑我了,那无论我解释什么,都没有用啊。”
她笑容明媚,一丝郁意都没有。
车景看着她的笑颜,胸腔里细细密密的疼。她竟是不介意啊……
也对,她为什么要介意?
他,又不是她的谁。
见车景沉默,高月蓝又转身走了。
她没有错过车景眼中深深的落寞。
不知怎的,她眉头一皱,她总觉得,她本来就不该解释的。
如果去解释的话,她会很难过。
可是……在难过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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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川河上游。
车景双臂环胸,背靠树干,神色淡淡的。
“说说吧,束水攻沙。”
“以前,有个叫潘季驯的人,他说过一段话。”
高月蓝顿了顿,把昨晚回忆了两个时辰才默写出来的文言文,一口气背了下来。
“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也。”
看着她滔滔不绝,眼神里的光芒就像要溢出来,车景不禁一愣。
清丽的脸上有难以言说的耀眼,炯炯有神的双眼微微眯起,檀口中时不时露出粉嫩的舌尖。
虽无倾城之姿,但……很特别啊。
所以,那个便宜师父吩咐的事,看起来还是有点意思的。
听完建议,车景沉思一会儿,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应当使枝干合流,蓄清刷沙。但是这只能解决细沙问题,合流之后,雨季之时水相势必暴涨,洪涝反而更为严重。”
高月蓝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当年潘季驯也考虑到了。他主张合流,但为了防御特大洪水,也要有计划地进行分洪。同样,我们可以修明川府的风调堤、雨顺堤,阻止河水进入一边的龙王湖,也可防止河水南侵;另外可以筑高原有的乔家堰,蓄支流之水于龙王湖内,抬高水位,使其全出清口,以敌明川之强,不使河水倒灌入湖。”
一口气说完,高月蓝还真有点喘,当初为了执行任务死磕古代史,却在这里派上用场了。
不过车景的表情阴晴不定神秘莫测,显然不是高月蓝以为的赞同,于是问道:“我说错了?”
车景直起身来,抖了抖衣袍说:“说的很对,不过你听过韩桓王‘水利疲秦’吧?”
高月蓝一愣。
这个时空,竟然有战国的历史?
那就意味着,这个时空和别的时空有交叉,并不是完全平行的。
“韩桓王?水利疲秦?”
车景挑眉,好笑地问:“难道你未读过史书?”
“你是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那个韩桓王吗?”
车景不置可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高月蓝无所谓地一笑:“吕不韦将计就计,郑国渠修成后,疲秦之计成了强秦之策,而对于韩国,却是覆灭之始。”
“你这是承认了?”车景定定地看着高月蓝。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她的眼神,清冷,桀骜,透着不屑。
一看到她这样的情绪,那种烦躁和失落又爬上车景心头,像毒蛇一样缠绕,久久不散。
他又有些害怕了。
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又在期待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