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客堂的密牢。
吴幺被绑在木头架子上,面露死灰。
昨晚被打了重要部位,正愁万代子孙要怎么办,却又上来一群人对他一顿暴打,看清了来人装束,他大喊:“自己人,自己人!”
谁知喊完,他们却打得更狠了。
几乎被打得眼睛都睁不开,他看见一个带着黄金面具的紫衫男子……
等等,这人,好像是堂主!
他还没来得及伸冤,叶堂主气冲冲地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都怪你!车景那小子生气了,生了很大很大的气!他不给我钱用了!溪客堂都让你害得穷死了!”
吴幺被打得牙都断了两颗,直接昏死过去。
叶心依旧火冒三丈:“这么没用,一耳刮子就晕过去了,这人到底是哪个管事收进来的?”
聂一剑在一边冷冷出声提醒:“公子一会儿就到。”
叶心顿时萎了:“聂大爷,吴幺就是钻钱眼儿里了,接了私活。他要是知道半个溪客堂都是车景的,就算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绑了小妮子啊。”
“叶心,想好怎么交代了吗?”说曹操曹操就到。
“我的娘啊!”叶心一个闪身躲到了聂一剑身后,“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动手!”
车景强压着怒气:“到底怎么回事?”
“昨夜晚宴,你不是偷溜出来找过小妮子嘛,守在周围的溪客都以为你俩要行周公之礼了,哪里还敢待着……”
叶心偷偷瞄了车景一眼,看他没有出手的意思,才继续说,“谁知你后来又走了,就在他们几个回各自岗哨上的空档,吴幺已经得手了。”
车景冷哼:“孟元明呢?”
聂一剑恭敬地答道:“已审过了,说是她二姐孟元昭出的主意,用了针刑,没有留下痕迹。”
车景点点头道:“吴幺这人留着,叶心,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只有一条,别让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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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王府马车。
高月蓝靠在车景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他的手指:“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被孟候府上那两姐妹搅和成这样,阿景,你还真是个祸水。”
车景脸色一阴:“昨夜在林中,你做了什么?”
“什么我做了什么?我还能做什么?被吴幺扛到深山老林里,打晕他以后,聂一刀他们就追上来了。”
“你……”车景眼里阴鹜越来越浓,“你与一刀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高月蓝一噎,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哈哈……你你你不会这都吃醋吧?我就是给他们几个烤了只兔子而已嘛。”
车景恶狠狠地瞪着她:“我都没吃过你烤的兔子!”
“哎呀夫君,”高月蓝油腻腻地说,还翘着兰花指,“妾身下次给您烤一窝兔子……”
“好好说话!”
车景一脸嫌弃,转过头闷闷地想,这个聂一刀,早上送蓝蓝回来的时候,眼神竟然那么温柔,他要是敢……哼!
此刻,正在钰王府刷马桶的聂一刀突然打了个喷嚏,脚下一滑,差点掉进茅坑,他想到刚刚送王妃回来时,公子那阴冷的眼神……
聂一刀无语问青天,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而此时的马车里,车景闷闷不乐地说:“蓝蓝,你已经是王妃了,怎么能烤兔子给他们吃?”
“顺便的嘛,再说了,三只兔子呢,我一个人又吃不完,别浪费嘛。”
“反正不行!”
“下次我做好吃的给你嘛。”
“不行!”
“昨天来找我的那些人,全都被你罚去刷马桶倒夜香了,你还不解气啊?”
车景又冷哼一声不说话。
“阿景,阿景最好了……”高月蓝用力把车景的脸掰过来,一脸认真,“你都二十四岁的人了,别吃这么幼稚的醋,行不行?”
“不行!”
“……”
高月蓝深吸一口气:“那你到底要怎样?”
看着她晶亮亮的眼睛,车景一噎,突然说不出话来,只好又冷冷哼了一声,再次扭头过去。
高月蓝:“……”
“等下还要去见陛下和卉贵妃,你不会也打算这态度吧?”
车景不语,高月蓝无奈叹了口气:“孟元明这人吧,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我知道你心中自有计较,但是……我也没多久好活了,想积点阴德,能留她一命就留着吧。”
车景终于有了反应,紧紧拥了她入怀:“胡说什么!你一定能活下去,活很久很久。”
高月蓝苦笑一下,扯开了话题:“对了,等下我要怎么说?装可怜?还是直接掉眼泪完事儿?”
车景眼角一抽:“他们问什么,你便实话实说好了。”
“还有,要是卉贵妃问我闺房之事,怎么办?”
车景:“……”
酝酿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地说:“怎会有你这样的女人……”
高月蓝扑闪了两下大眼睛,嘟嘴望着他,两颊微红,车景顿时心神一荡,刚想尝尝那嫣红的唇,却感到颈间一沉,她双臂已缠了上来,嗓音糯糯:“那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真是……
泼皮!磨人!
车景倒吸一口凉气,“信不信我在马车上就办了你!”
高月蓝眼皮一跳,心知玩过火了,呵呵呵干笑两声:“外面风景不错唔唔……”
……嗯,外面风景再好,又怎比得过这马车里的一片春光。
高月蓝被车景抱下马车的时候,简直想找个洞钻进去,再不济,就算晕过去也好啊!
车夫那躲闪的眼神,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她她她脸烫得可以摊鸡蛋了。
她狠狠瞪了车景一眼——你竟然在马车里上下其手这样让我脸往哪搁!
车景温柔地回看她,眸中全是戏谑——看蓝蓝这眼神是嫌刚刚尺度不够想来真的?
高月蓝缩了缩脖子,算了算了,回去再跟你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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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茶在寿和殿,乾帝和卉贵妃坐在上首。
再见乾帝,高月蓝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动作却没停,行了大礼后,恭恭敬敬地奉了一杯茶:“请父皇用茶。”
乾帝笑了笑,呷了一口茶。
给卉贵妃也奉茶后,又说了一些嘘寒问暖的话,正当高月蓝纳闷今天怎么这么顺利的时候,乾帝终于提到了正事:“老九,听说昨日钰王妃出了些意外?”
车景不动声色地回答:“是,昨日……有歹人将新娘掉包了。”
“哦?竟有此事?”
“儿臣昨日发现后,便报与了京兆尹和宫外的禁军,所幸发觉得及时,将王妃救了回来。”
乾帝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到底是何人,竟敢在大婚之时,对一品亲王的正妃动手!”
车景面色踌躇,欲言又止,高月蓝在心里默默比了个中指,钰王殿下,奥斯卡欠您一个小金人。
乾帝又发话了:“你只管说,朕给你做主!”
车景这才说:“是孟侯府上的三小姐,孟元明。”
乾帝倒没什么反应,卉贵妃却是眼皮一跳,孟元明她不熟,但孟元明她二姐,孟元昭,贵妃娘娘可是喜欢得紧哪!
太子自幼丧母,是卉贵妃带大的,这孟元昭想嫁进东宫,肯定得讨好卉贵妃。孟元昭嘴甜,哄得卉贵妃开心,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络起来,孟元昭也曾透露,她家的三妹倾心钰王……
卉贵妃只觉得头疼不已,不用说了,肯定是这孟三小姐自作聪明,企图在钰王府中有一席之地,这事儿若是孟元昭也参与了,那会不会影响与太子的婚事?毕竟,孟元昭这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是颗容易控制的棋子……
“岂有此理!”乾帝猛地一拍桌子,将卉贵妃的思绪拉回来,他抖着胡子道,“赵高,宣孟晔!”
“老九,那孟元明现在何处?”
“回父皇,在钰王府,有嬷嬷看着。”
乾帝一挥手:“带来宫里,朕要亲自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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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晔孟侯爷火急火燎地赶到时,看见了寿和殿中跪着的宝贝女儿孟元明,面上一喜,哎呀呀,昨夜女儿一夜未归,他着急忙慌找了一晚上,原来是进宫来了!
哎哎哎,怎么气氛有点不对劲?
陛下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啊,宝贝女儿怎么梨花带雨地跪在地上,咦,钰王殿下和钰王妃也在,这这这……
孟侯扑通一声跪下:“参见陛下。”
乾帝冷哼:“孟晔,这便是你生出来的好女儿!”
孟侯眼皮一跳,看着这阵容,心下也明白了几分,不过还是保持了一向来的装傻充愣:“老臣愚钝,还望陛下教诲。”
“教诲?你还有脸叫朕教诲!”
孟侯一脸“陛下这是咋了我真不造啊”,乾帝因气急了还在喘息,暂时竟无一人说话。
看着一屋子的人,除去孟元明、车景和自己三个当事人,还有孟侯、吴幺、京兆尹、刑部侍郎等等等等,反正能惊动的都惊动了,高月蓝心下暗叹一声,阿景这是要下一盘大棋啊。
想着想着,她就想到了昨夜在嘉莲殿看到的画面。
一柄长剑穿胸而过,将车景的白衣染尽鲜红……
既然她可以预见未来,那么也就是说……
阿景会有危险!
一想到此,就觉得心惊肉跳,她几乎稳不住身形,腿一软就要倒下,车景眼尖,疾步上前扶住她。
乾帝看到了,皱着眉问:“钰王妃可是昨夜受了惊?看着脸色不大好。”
高月蓝福了福,恭敬地说:“儿臣无碍。”
却又晃了晃身子,若不是车景扶着,好像马上就要倒下了。
乾帝道:“是朕考虑不周,你昨夜受惊,必是没休息好,今日又一早进宫,身子吃不消。凌卉,你带她下去歇歇,等朕这里审完了,再由老九送回王府。”
卉贵妃站起来袅袅娜娜地一拜:“妾身遵旨。”
踏出寿和殿的一瞬,高月蓝余光瞄到车景,他嘴角含笑,一脸温柔,眼神中尽是戏谑——蓝蓝嫌这里烦,可跟卉贵妃待一起,岂不更烦?
出了龙潭,又入虎穴!
高月蓝暗暗咬着后槽牙,乾帝你大爷的,没看见我人都站不稳了吗?赶紧给送回钰王府啊,还去卉贵妃那儿干什么?有你这么对待儿媳的吗!
乘了辇到含英宫,高月蓝虚弱地下来——整整两天两夜就吃了几口兔肉,睡了俩时辰,再被这种晃来晃去的步辇折腾,高王妃真的很虚弱了!
走到里面落座,看到卉贵妃一脸笑容地招呼:“钰王妃不妨尝尝这糕点,是新来的关外御厨做的,清香可口。”
高月蓝强忍着一口吞三个的冲动,小小地咬了一口:“不愧是御厨,色香味俱全呢。”
她又象征性吃了几口,内心风起云涌,好饿啊不能吃!还要装矜持!
卉贵妃依然殷勤,说这说那,说到女人的心思,说到你女儿家家的也别害羞,多服侍钰王殿下,给皇室开枝散叶,又说到虽说钰王曾扬言只此一妻,但你若善妒,犯了七出之条也是万万不能的,得劝着老九纳妾啊。
高月蓝保持着露出八颗牙的微笑,通通应下来,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好烦!好烦啊!你大爷的!
杀人放火是高队长的强项,宫斗什么的……还是秦宋柯比较在行!
强颜欢笑了许久,高月蓝一边敷衍,一边担心自己的笑肌会不会就此报废,就在她饿得用内力都撑不下去的时候,车景终于来了。
卉贵妃对这个钰王的偏见,明显过了十几年都没有消失,她极其、非常、相当冷淡地送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