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高月蓝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到了熟悉的场景——钰王府嘉莲殿。
她醒来第一件事,翻身下床,直奔屋外,抓着人就问:“阿景呢?”
侍女一惊,急忙下跪:“钰王殿下在子午殿。”
走一步摔一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子午殿外,高月蓝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如果就这样进去了,他们会告诉她阿景真实的情况吗?
她呼吸一滞,便听到执空的声音传来:“长庐想将景儿的魂魄打散,却被反噬了。”
叶心一喜:“这么说,他没事了?”
执空静默许久,长叹一声,语含苍凉:“他的魂魄……已消散了。”
“你不是说……”叶心没说完,猛一回头,就看到高月蓝失神落魄地跌坐在殿门口。
叶心面色一变:“小妮子,你……都听到了?”
高月蓝突然坐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着众人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我当初不是也没有脉搏了吗?你们有谁放弃我了吗?”
子午殿里有很多人,但却没有人说话,执空、叶心、关河州、秦宋柯、华容、燕清,全都看着高月蓝一步步,沉稳而坚定地走到床边。
“你们都不要担心……阿景,他只是还不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她轻笑一声。
叶心狠狠撒出一把银针,随着叮叮叮几声,银针深深刺入床板,露在外面的针尾晃得人眼睛疼,他狠声道:“他不求生,就算十个关河州,也救不了他!”
高月蓝依旧笑着,一根根,用力拔出银针,收好,放在床边。
接下来,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到——高月蓝突然俯下身去……吻了车景。
她轻声地,温柔地,笑着说:“阿景,我来了。”
意料之中的,车景没有反应。
高月蓝用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阿景啊,你守了我那么久,现在轮到我守护你了。
她执起他的手,慢慢捏着,“阿景,我每天都会给你揉的,这样你醒来就不会肌肉萎缩,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钰王殿下。就像那时候,我昏迷一个多月,你也是天天这样做的。”
秦宋柯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把她拉起来:“月蓝,让关先生和叶心治,你先去休息。”
高月蓝出奇地听话,轻轻答应:“好。”
便和秦宋柯走出了子午殿。
偌大的钰王府,静的可怕。
没有一个人说话,侍女家丁都是垂着头行礼,再匆匆走过。
死寂,和萧索。
“雷豹关在哪里?”
高月蓝终于说了走出殿门后的第一句话。
“溪客堂的密牢。”
秦宋柯道,张嘴想说什么,但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作罢。
高月蓝笑了笑:“想说什么?”
想问那时你为何双目赤红披头散发,想问那时你为何说出那么恶毒的诅咒,想问那时你为何突变巨人生出双角双翅;
想问那时你没见到车景,却准确地说出了他身上的伤口有两百四十七道……
叶心来回数了三遍,两百四十七,一道不多,不道不少,就连执空大师也变了脸色。
可是……
秦宋柯闭了闭眼,因为你是月蓝,我便什么也不问。
“没什么,我带你去密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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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客堂的密牢,看起来很特别,各种刑具整齐地排放着,它们光洁鲜亮,不沾染一丝血污,或被红绸包裹着,或被画上了大大的笑脸。
这里没有阴冷,没有潮湿,铺着细软的地毯,角落里放着刚刚摘下的鲜花。
不愧是叶心的地方,和他的人一样有趣。
高月蓝随手拿了一朵花,别在了雷豹耳旁,她笑说:“听说,连宋柯的催眠术都无济于事。既然软的不行……那我就只好来硬的了。虽然很老套,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早点交代吧,免受皮肉之苦。”
被钉在木架子上的雷豹吃力抬头,端详了高月蓝许久,忽然笑出声来:“半年前,你和另一个女人逃出了雷鸣寨。”
“记性真好。如果你想要和我套近乎,那还是算了吧。告诉我,怎么样才能救阿景,我就给你一刀痛快的。”
“阿景?哈哈哈哈……”雷豹像听见什么笑话一样,疯狂大笑,“你是钰王的相好吧?可惜啊,你要当寡妇了,啧啧,长得挺标致的,身段也不错,就是这姿态不行,太凶了,哪个男人会……呃!”
雷豹低喝一声,紧紧闭目,因疼痛而全身颤抖。
“你以为我是说笑的吗?”
高月蓝缓缓把长钉从他大腿处拔出来,甩了甩上面沾的血,猛地又扎进他肩头,“雷豹,雷四当家,你也有今天!”
她冷笑一声:“你把阿景折磨成这样,虽然打你也不能让阿景的伤势好一些,不过,能让我心里好受点。”
雷豹恨恨地看着她,紧闭嘴巴不回答。
高月蓝也不恼,从牢房外拿了一包竹签问:“要不先指甲吧,十指连心嘛。你喜欢哪一种?是从指甲缝里插竹签进去呢,还是拔了指甲完事儿?”
“啊!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不得好死!”
当高月蓝慢悠悠地把锋利的竹签子刺进他指甲盖和肉之间时,雷豹破口大骂,十指蜷缩,却无法逃脱。
“不好玩,不好玩,你叫得太难听了。要不试试这个,”高月蓝拿出一根竹竿,点点他的小腿骨,“这儿,啧啧啧,咚一声,不会打到你骨折,就让你痛得浑身都酥掉的那种程度,怎么样?”
睚呲欲裂,涕泗横流!雷豹浑身痉挛,脸色煞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嗯?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咯?”
话音未落,竹竿已打到腿骨上,发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
“呀,竹竿都断了呢,叶心也真是的,用的都是山寨货吧。”
扔掉了竹竿,高月蓝又哗地撕开他破烂的衣衫,摸了摸他的胸膛,笑道:“嚯,来人,把他胸前割掉,反正男人嘛,不需要这个。”
牢外待命的人应声而入,拿着把硕大无比的剪刀,上去就预备咔嚓一下,可被冲进来的秦宋柯拦下了:“月蓝,你……你怎么可以这么……”
“秦宋柯,”高月蓝缓缓吸了一口气,“出去。”
“月蓝……”
高月蓝突然怒喝一声:“滚!”
秦宋柯呆愣片刻,双唇蠕动一下,终于还是叹口气出去了。
“我们继续,雷四当家。”
在牢房外的转角处,秦宋柯蹲在地上,静静地听着高月蓝下达的各种命令——
“搬个大蒸笼来,把雷四当家抬到蒸屉上去,给他做个桑拿,仔细着点,别真把人煮熟了。”
“冷水浇醒他,再拿干净的布来,帮他擦干身子。哦对了,熬点药来,别让他发烧,不然……就没那么痛了呢。”
……
月蓝……原先那个善良的月蓝呢?
哦,对了,善良这种东西,彩石的人都不屑,说善良是愚蠢,是无知。
是啊,高月蓝是杀过人,是施过刑,但那都是为了审讯,可现在呢?
为了内心好过些,为了泄愤,为了车景。
因为车景被折磨,所以她心疼而暴怒,说出恶毒的诅咒,甚至变成了怪物。
呵呵……秦宋柯,你的爱好卑微。
比正在受刑的雷豹还卑微。
而此刻在牢房中,雷豹已被连续折磨了好几个时辰,彻底昏死过去。
高月蓝拿起一根竹签,刺入他的人中,冷眼看着他悠悠转醒。
“不愧是山寨当家,修习过道术的人才啊,这么快又醒了。”
雷豹再没力气说话,他两眼无神地呆愣了许久,突然眼神里闪过一丝精光,下颌微动,可就在下一秒——
咔哒一声,高月蓝卸了他的下巴。
她冷声道:“一般来说,咬舌不能自尽,要是你把舌头吞下去,还可能窒息而死。不过,为了更好地折磨你,让你在接受酷刑的时候,还能巧舌如簧地骂骂人,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还是留着吧。影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反派威逼利诱,结果被主角吐了一脸口水,你,要不要试试啊?”
雷豹陷入了一片绝望之中,沉沉垂下了头。
他在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高月蓝说的——
“水刑会不会?把脚吊起来,要比头高,再拿块帕子盖住他的脸,往脸上浇水,快不行了就让他透口气儿,来个几回,他就什么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