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征兵事物的是刘六。本是店铺中的伙计,只因受过李岩的恩惠,便跟着红娘子一起去劫了Z县大狱。李岩见他颇识文字,便让他负责这项事物。
刘六见过张阳凭空变出粮食的本事,对他非常敬畏。见他过来,连忙起身行礼,然后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
张阳笑笑,道:“坐下吧,不用拘束。”
刘六连忙应声坐了。却只有半个屁股挨在椅子上,比站着还难受。
见他这样,张阳也是无奈。索性站起身,踱了几步。刘六果然也跟着起身。站在他身后。
“如今招收了多少兵员?”
刘六恭恭敬敬的道:“截止今日已有三千二百五十七人。”
“这么多?”仅仅一个县城而已,自己这些人又是前途未卜的“反贼”,怎么短短几天就招到这么多人?这个时候造反就这么受欢迎了么?
刘六脸现尴尬之色,“大首领还是自己去军营看看吧。”
张阳一头雾水的跟在刘六身后,进了所谓的军营。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以为自己是来到了难民营。
你说一身破烂也就罢了,那几个跑来跑去的小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为数不少的女人……
刘六解释道:“这些也都是无家可归的灾民,二首领见她们可怜就……。”自从张阳被李岩推上了大首领的位置,众人对红娘子的称呼就变成了二首领。李岩则是军师。
叹了口气,张阳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问道:“青壮男子有多少?”
“一千七百三十二人。”刘六答道。“只是大多数人都没有兵甲。”
“怎么会?”张阳奇道:“刚刚我还在武库里见了不少。都拿过来发下去啊。”
刘六苦着脸道:“武库里的兵器确实不少,但可堪一用的也只有五十把腰刀和三十件布面甲。其他大都锈蚀不堪。虽然武库中还有鸟枪、台枪、虎蹲炮等火器,可是却没有火药。大首领,这些火器没有火药的话还不如木棍呢。”
“那就多找些木棍吧,要结实的。”自己这也叫斩木为兵吧,张阳自嘲一笑。望着这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身影,这些就是自己的兵。凭着他们真能阻挡满清的八旗铁蹄么?
忙碌到天黑,回到自己的居所,红娘子和李岩正在里面。
“你怎么不好好呆着?”
“Z县不可久留。”李岩没理他的问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说道。“今虽聚众千余,却不堪一战!”
“我知道,但你现在……”
张阳的话还没说完,李岩便道:“岂能因李岩一人连累众兄弟!”说完这句话,又忍不住咳嗽几声。红娘子连忙在他身上按摩着。直到张阳为他度过一道真气方才平复。
“你不要着急,我们听你的就是。只是如今天色已晚,便先休息,明天一早就启程退入伏牛山。”
李岩勉强点了点头,算是认可。
夜晚,烛灯下,张阳愁眉苦脸的捧着一卷书册。书卷上的名字正是练兵实纪。
突然,他将头一偏,右手闪电般探出,抓住一枚钢针。心下一惊,急忙抢出屋外,只见远处黑影一闪,待要追击,却已没了踪迹。在城中各处看了一遍,也没见什么异常。
拿着钢针走回屋内。凑着烛光细细打量。钢针长约五厘米,同大号的缝衣针相差无几,只是没有针孔。仔细看了几遍,没发现什么线索,只是自己的手指微微有些麻痒。
心中一惊,忙把钢针仍在地上。自己手指上竟有一条淡淡的青痕。“好烈的毒!”
此时张阳的九阳神功离大成还差得远,可没有什么百毒不侵的本事,连忙催动真气逼出毒质。一直忙活到深夜,才将毒性除尽。张阳索性也就不睡了,继续打坐练功。
第二天上午,关闭了六天的Z县城门终于打开。张阳一行浩浩荡荡的朝着西南侧的伏牛山进发。
本着记忆中的三光原则,搬光了Z县府库中的所有物品。各种大车小车杂在队伍中间,显得非常混乱。
张阳骑在马上,旁边是李岩和红娘子的马车。
整支队伍既不像农民起义军,也不像占山为王的土匪,反倒像是集体迁徙的难民队伍。到了正午,才刚刚走出十五里路。
众人寻了处开阔地带埋锅造饭。
李岩也下了马车,换目四顾,眉心紧蹙,眸中闪过深深地忧虑。
“怎么了?”见李岩和红娘子这一对璧人站在马车边,脸上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拎着两只刚打下来的麻雀跑到两人身边问道。
“想把这些人练成精兵,非得狠狠操练才成。你看现在这乱哄哄的样子,只要敌人一个冲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打垮。”
张阳脸上微微一红。眼前这些人完全是在依照他的号令行事。忍不住辩解道:“毕竟是刚刚招募的流民么。而且现在哪里会有敌……”
见张阳突然变了脸色,却不说话。红娘子忍不住道:“出了什么事?”
“有马队向这边来了,数量还不少。约在四五里外。”
听了这话,李岩也是一惊。四五里的距离,对于骏马来说转瞬即至。也来不及多做思考,便道:“张阳你同牛壮速速组织人手防御。红娘子,你组织大家赶紧上山,不必要的东西统统扔了。”
那处山坡距离这里有四五里远,来得及么。虽然这样想,却没有问。匆匆转身去了。
这边张阳刚刚通知完牛壮,一队人数约有两百的骑兵已经出现在视线内。
张阳这边能够紧急拼凑出来的作战力量还不到一百人。只有寥寥几匹驽马,主要兵器也只有长矛勉强能对对方造成威胁。但数量也少得可怜。
虽然从没经历过战争,但张阳知道:没有结成战阵的步兵面对骑兵冲锋的时候,就是一场屠杀。
和牛壮两人刚刚勉强把这些人排成阵型,对面兜头就是一阵箭雨。张阳把手中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根镔铁棍舞的密不透风,但旁人哪里又有他这等功夫,又缺少盾牌掩护,登时就倒下一片。
骑士放下手弩,拔出马刀。转瞬间就已经冲进人群。张阳草草组织起来的这些人手竟连片刻功夫都没支持住。
身后的那些流民见状,顿时慌了,四下奔逃。尽管红娘子不停呼喊,却哪有人肯听。纷纷向着右前方的一处密林跑去。
张阳把手中铁棍一横,在一阵长嘶声中,冲在最前面的一匹战马轰然倒地,骑士被马一个翻滚压倒身下,眼见是不活了。旋即就有第二第三第四匹马冲了上来。张阳舞动长棍左击右挡,前招后架,顷刻间,就已击毙了十几名骑士。
然而铁蹄滚滚,早已冲进他身后的人群中。断臂横飞,鲜血四溅,这一片干涸的大地上,转眼就浸润了鲜红的颜色。
张阳忽然觉得眼前一空,原来这一队骑兵已经完全从他身边冲了过去。张阳把铁棍拄在地上,微微喘气。仅仅这么一会儿工夫,比他以往碰到的任何一场战斗都累。
一阵阵哭喊哀嚎声传来。张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揪一揪的。拎起铁棍向那一队骑士冲去,就如同向着风车发起冲锋的堂吉诃德一般。
张阳的轻功虽有所成,但想要追上奔驰中的战马却还力有未逮。
骑兵早已杀透队伍,兜了个圈,又冲了回来。却有意无意的避开张阳身边,只送了他几下零星的箭雨。张阳想要伺机抢马,却总被飞来的箭矢阻挡。
这时,几人已经跑到了密林跟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几只利箭穿胸而过。紧接着就是一阵更加密集的箭雨。
张阳看的目眦欲裂。想要冲进林中大开杀戒,却终究敌不过密密麻麻的箭雨。右臂和左腿各自中了一箭。混乱中,李岩和红娘子也已不知所踪。
这时,大队人马自密林中涌出,在高亢的喊杀声中,对遍地的投降乞绕径用大刀长枪招呼。
张阳也被一队兵士围住,一时间竟脱身不得。
一名骑士以为有便宜可占,拎着马刀策马冲来。张阳飞身一棍将他打得脑浆迸裂,抢了战马,逃离了战场。身后骑士吆喝了几声,向他射了几箭,却没人追击。
也不知跑了多远,在一片四下无人的野地中停下。处理了一下身上的箭伤,呆呆的坐在地上,几乎忍不住落泪。自己这次被打的落荒而逃,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李岩和红娘子也被自己害得下落不明。
休息一会儿,觉得略略恢复。准备再回去看看。只是刚才精神恍惚,没系缰绳,抢来的战马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只好步行了。
等他走回遭遇伏击战场,已是红日西下。这里早就没了人影。尸体也已被处理得干净。只剩下零落在地上的箭支和被鲜血染红的大地。
张阳拔下一枚弩箭,上面同钉在自己身上那两支一样,刻着一个小小的“周”字。“周”,张阳狠狠地攥紧了拳头,难道是你们!
周家堡这个名字张阳可不陌生。难道真是他们?
深深吸了口气,把箭杆折断,将刻着周字的那一节揣在怀里,背着夕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