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依败了。
自她出道以来，经历过大大小小的网络攻防战总计不下百次，每一次都是全胜而归。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不会输！
至少这一次，她输了。
而且输得很惨很彻底，一败涂地。
这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她甚至连对手是谁都没能搞清楚！
杜依依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何时躺在床上的了。
她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当时的状态就好像梦游一般，迷迷糊糊地关掉电脑，然后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上。
明明已经动用了这么大量的资源，为什么还会输？
是对方的实力超出自己太多？
又或者……
真的就像那个讨厌的家伙所说的那样，自己已经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杜依依突然觉得鼻子很酸。
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她伸手抱住身边的大熊抱枕，把脸紧紧贴在那一片毛绒上，耳边却仿佛又不断回响起了那个陌生人的话音。
“你和我很像……”
很像？
像你妹啊！！
她赌气一般，恼怒地一把将大熊抱枕摔在地上。
“不就是靠着耍诈赢了我一次吗？拽什么呀！你就等着瞧吧！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将你踩在脚下！到那个时候，我一定要让你痛哭流涕地跪在本小姐的面前**丫子！”
一通发泄过后，杜依依的心情总算是舒爽了不少。
想起刚才胡言乱语的失态状，她突然俏脸一红，吐了吐小舌头。
夜沉如水，就好像浓稠又化不开的墨。
夜色中隐约传来了蝉鸣和蟋蟀那瞿瞿的叫声。
杜依依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脑海中回忆起刚才发生的一切。
……
“你究竟在说什么？什么叫如果做得到？你是怀疑我没有这个能力吗？”
“到底什么意思？赶紧回话！！”
“再不回我可真要动手了哦！你可别后悔！！！”
“……”
然而，不管杜依依再怎么拼命地发消息，对方愣是再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她发出的数据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
渺无音讯。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你不说话，那本小姐就陪你玩到底！”
杜依依哼了一声，缓缓点开了桌面上的肉鸡电脑集中控制软件。
这个软件是她自己开发完成的。
与发布在黑客联盟网站上的公开版本不同。
这个版本的集中控制软件是杜依依为自己量身订做的内部优化版本，可以称得上是勾陈专用版。
除了她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使用了。
虽然软件界面看上去有些简单，但其性能却比公开版本来得更加优秀！
毕竟想要批量控制百万台以上肉鸡，并不是一件能够很容易做到的事情。
然而，当软件的主界面终于显示在屏幕上的那一刹那，杜依依却突然呆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一幕！
原本近100万台的肉鸡数量，到现在竟然只剩下了区区80几万！
数量减少的过程还在不断持续着。
屏幕上的数字几乎是每秒钟都会跳动一次。
而每一次跳动之后，系统中显示可操控的肉鸡数量都会比之前要降下去好大一截！
那情形，就和网络游戏里人物中了DEBUFF之后的血条状态差不多。
“什么情况？怎么会这样？他究竟做了什么手脚？”杜依依讷讷道。
被攻击了？
不可能！
自己的电脑明明还可以好端端的上网，子程序列表里没有异常连接，网络防火墙上也没有任何的报警迹象！
那是中毒了？
更加不可能！
自己的系统核心部分都是被锁死的。况且就算真中了病毒，系统也不会出现这么奇怪的反应！
杜依依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屏幕上的肉鸡数量在不断地减少、减少、再减少。
……
与此同时，团队的聊天室里早已乱成一团。
“@勾陈，我这里可控的肉鸡数量不知为什么少了好多，差不多都快少了20%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文曲一连刷了好几句相同的话，看样子非常着急。
“估计是被人黑了呗~真是没用，身为一个黑客居然还会被人黑，说出去都没人信，不让同行笑掉大牙才……不对！卧槽，这特么什么情况！我手头的肉鸡也少了好多！”贪狼刚嘲讽了两句，然而话才说到一半就跳起来了。
“文曲姐姐说这话还行，因为她那边的肉鸡没有上交。贪狼你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手头还有多余的资源没全交出来？”巨门问。
“你不要黑我！大头3万8我可都交上去了，现在手上这些只是剩下的一点零头而已……就几百台，蚊子虽小可也是肉啊，都是辛辛苦苦挂马得来的，我还要靠这些家底吃饭啊……”贪狼的脸都快拧成苦瓜了。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破军阴沉着脸，“电信那边的交换机负载在不断下降，估计现在网络拥塞度可能还不到80%。你们难道没发现，现在网站打开的速度比之前快了很多吗？”
“你的意思是对方可能采取了某种反击手段，限制了我们的肉鸡电脑？这不可能啊……分布式拒绝服务攻击是无解的，被攻击方历来都只能被动防御，说白了就只有防得住和防不住这两种情况！攻击方反而会被攻击，像这样的事情从来就没听说过……”巨门道。
“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破军无奈地一摊手，“你们有谁能想得明白吗？”
“我想，我大概知道对方是怎么做的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廉贞突然插了一句。
“哦？那就赶紧给大伙解释一下？”巨门追问。
“你们……听说过病毒式杀毒软件吗？”廉贞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么一句。
“那是什么？”聊天室里的众人都是一脸茫然，一齐问道。
病毒和杀毒软件，这两者本身就势同水火，处在矛盾的对立面。
光和暗不能同时存在。
所以，当这两个名称出现在一起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很难理解。
但这种概念却又是真实存在的。
所谓的病毒式杀毒软件，其本质的作用其实还是杀毒。但它的传播方式却与普通的杀毒软件有很大的差异。
病毒式杀毒软件，采用了和电脑病毒一样的传播理念！
漏洞扫描，攻击网络端口，恶意跳转，自动安装！
这种杀毒软件可以利用系统固有的漏洞，自行绕开后台的管理权限！安装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征得用户的同意！
只要你的电脑连着网络，就有可能莫名其妙地“被安装”上这种杀毒软件！
曾经的3721，到后来的三X六安全卫士，乃至于X度杀毒，不少大型的互联网厂商，都利用或曾经利用过这种类病毒式的推广手段。
不得不说，这种推广模式实在是太便捷，太容易，效果太好了。
所以尽管一直被人诟病，但使用的厂商依然是屡见不鲜！
孙玉衡采用的手段正是遵循了这个扩散感染的思路。
从肉鸡电脑上提取出木马程式的本体，编写出对应的专杀工具，通过季庶翟搜集整理到的网络路径，实现统一投放和自动运行！
这套专杀工具的作用只有一个。
清除勾陈一行人之前投放的远程操控木马病毒！
那种情形大概就像一群全副武装的持枪警察，一脚踹开窝藏嫌犯的房门然后对着里面大声喊：“开门！抄水表！！”
虽然有点粗暴，但却绝对有效！
就这样，每一台被自动安装过木马专杀工具的电脑，理论上都会成为一个新的扩散源！将这种专杀工具投放到网络连接可及范围的每个角角落落！
一传十！
十传百！
百传千！
千传万！
一直到可搜索的范围内再无法搜索到这种木马病毒之后，专杀工具才会启动自我删除模式，清除掉自身的残留。
总之八个字：
赶尽杀绝！
寸草不生！
“廉贞，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手头应该没有肉鸡才对。难道……”巨门疑惑地问。
“我手头虽然没有肉鸡，但我却可以把自己变成肉鸡。”廉贞叹了一口气，“我在自己的电脑上也种了勾陈的木马。”
聊天室里突然沉默了下来。
死一般地寂静。
“这……”贪狼张着嘴，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太狠了……”
“是啊，看来对方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还是放弃吧……”破军默默地赞同。
“勾陈！你怎么样了勾陈！你还好吗？”文曲还在召唤。
“……”
杜依依始终没有回答。
此刻的她已经推测出对方的手段了，可她却没有给出半点反应。
还能怎么做？
什么都做不了！
手头的肉鸡数量还有不到70万，或许勉强还能发动一次攻击。
但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对方难道会想不到防备吗？
输了。
彻底输了。
不但这次的攻击失败了，就连这些年积累下来的肉鸡资源也被消耗殆尽。
杜依依低下头，眼眶微微有点发红。
一种无力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这种感觉，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这个时候，她才猛然感受到，自己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假如说有一天，比你更有实力的人出现了，你是不是也会引颈就戮？”杜依依的脑海中又反复回响起了那句话。
“原来，这并不是假设……这样的人，还真的存在啊……”
她就这样呆呆地坐在电脑前，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肉鸡数量从70万变成了60万，又从60万变成了50万。
当这个数字终于下降为零的时候。
她一言不发地点击了系统的强制关机按钮。
……
“终于结束了。”
孙玉衡缓缓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麻木的四肢：“电信汇聚交换机的CPU使用率已经降到20%，网络拥塞度也已经恢复了正常水准。尽管中途有几分钟网站访问不顺畅，但那也是电信公司的问题，和网警大队并没什么太大关系。”
“真是痛快！”季庶翟嘿嘿笑道，“不过最后的这次反击，是不是有点太过凶残了？估计对面的那群黑客们现在一定是心里堵得慌吧，搞不好还会留下心里阴影什么的。”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孙玉衡淡淡地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没什么大不了的。”
“呃……从认识你到现在，好像还真的就一天……”季庶翟挠了挠头。
“不。现在已经过了凌晨12点。严格的说已经算是第二天了。”孙玉衡一脸认真地回答，“不说这么多了。最后再扫描一遍网络，清除掉残留的网络连接，没问题就准备回家睡觉！”
“……那我呢？”季庶翟支支吾吾地问。
“事先说好的。事成之后带你一起走。”孙玉衡答道。
“太好了！我这就去扫描网络！”季庶翟激动地一蹦老高。
对于网警大队的网站部署线路，现在恐怕没什么人会比他更熟悉了。
只见季庶翟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屏幕上自上而下出现了一整排的设备清单。
核心交换机……Check！
网络防火墙……Check！
应用服务器……Check！
……
孙玉衡靠在电脑椅上闭上眼睛，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他莫名地感到有些疲倦了。
季庶翟、林子瑜、徐忘川、庄志强……
还有那个神秘的黑客勾陈。
不管这家伙到底是谁，经过这一次的教训，以后的行为应该也会略微收敛一点吧。
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休息，突然就听到屏幕里的季庶翟“咦”了一声，那口气仿佛是带着惊讶一般。
“发生了什么事？”孙玉衡猛地睁开眼睛。
“哦……没事没事。”季庶翟有点不好意思地回答，“发出去探查核心网络层的数据包有几个丢失了。即没有回复也没有报错，大概是顺着路由迷路了，然后就不知拐到哪个角落里去了吧。”
孙玉衡“哦”了一声：“数据包丢失也是常见现象。可能是IP地址冲突或者ARP刷新时候带来的后遗症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太在意。”
季庶翟点了点头，但神情里却隐约透着一丝古怪。
“这真的只是常见现象而已……吗？”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思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