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大小姐!”修远斋守门的小厮远远瞧见沈云凰正往这儿来,忙站直了身子低眉顺眼的拱手作揖。
沈云凰微微颔首:“二弟可在?”
“禀大小姐,二爷应当在明德轩,今儿没过来。”小厮赔着笑回了一句。
“龚先生的课授完了?”沈云凰轻蹙了眉头,父亲大怒,他还敢这般懈怠课业。
那小厮犹豫了一下,摸了摸鼻头,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说话!”沈云凰耐心全无,冷着声音斥了一句。
那小厮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地求饶:“大小姐息怒,前儿二爷将龚先生打了一顿,龚先生这会儿还在屋里躺着呢。”
“紫玉,去请人!”沈云凰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对紫玉吩咐道。
紫玉忙点头应下,转身往明德轩去。这边小厮连滚带爬的起身给沈云凰带路,直等她坐在了书案前,才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沈云凰随手拿起叠放在案上的《资治通鉴》,随手翻了两页,却见扉页上横七竖八画着几只王八,气得一甩手摔在案上。
一个二个都是没用的饭桶!
过了小半个时辰,沈云华才晃晃悠悠的出现在书房门口。紫玉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一只手死命地拽着衣领。
“找我干什么?”沈云华看都没看一眼,一屁股坐在太师椅里,摇晃着手里的并蒂莲香包。
沈云凰扫了他一眼,视线被那只香包吸引,转过头打量了一下低眉顺眼站着的紫玉。
紫玉察觉到她的目光,猛地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拽着衣领的手微微用力,连带着整个身子都微微颤抖着。
“紫玉,你下去!”沈云凰凤眸微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悦。
紫玉如蒙大赦一般,连连点头,转身逃也似的往外跑。
沈云华摇头晃脑地往紫玉那方向扫了一眼,瞧着她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咂了咂嘴嘿嘿笑了两声。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沈云凰最看不得他这幅模样,登时火起,啪的一下拍着桌子站起来。
沈云华吓了一跳,瞧着沈云凰一副吃人的表情,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说话就说话,你拍什么桌子。”
“跟我去见父亲!”沈云凰强忍着怒火,沉声说了一句。
沈云华眼睛瞪得溜圆,忙不迭摆手摇头:“我可不去找死!没事儿我先走了,后晌还要打马球。”
“你以为你还能逍遥几时?如果姨娘过不了这一关,咱们都跟着完蛋。”沈云凰猛地掀翻了说上的砚台,她自认是个有修养的,却偏偏遇到一个油盐不进的蠢货。
沈云华步子一顿,心里头也犯了嘀咕。转过头悻悻然看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地走回椅子上坐下来:“那你说,怎么办?”
“祖母最疼你,你跟我去跪求父亲开恩,祖母必定会出面说情。父亲孝顺,祖母的话还是听的。”沈云凰心里头的火消了一半,收敛了凌厉的气势苦口婆心的劝着。
沈云华漫不经心地听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一亮:“事成之后,我要刚才的那个丫头。”
“只要保住姨娘的位子,你想要什么没有。紫玉是我随身的丫头,你给我收敛点儿。”沈云凰心知他的性子,倒也没有明着拒绝。
“哼,那就走吧。”沈云华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跪求果然还是有效果的,起码老太太听说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静宜院。
一进门瞧见最疼爱的孙子孙女跪在烈烈艳阳之下,忙叫下人去搀扶。
沈峰瞧见老太太到了,这才收敛起杀人的怒气,起身将老太太迎到上座。
与此同时,内间的周槿拧着眉头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里空白一片,动了动身子,却被小腹传来的疼痛牵扯地浑身都难受。
她有些吃力的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内室,有气无力的换了一声:“吴嬷嬷?”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这样不寻常的气氛让人没有来心慌,于是她又忙张口叫人。
而跪在外间的吴嬷嬷的心则被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急切呼唤提的老高,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沈峰的表情。
周槿连着唤了好几声,还是没有人搭腔。干脆仰头躺了回去,细细回想着先前的场景。
不一会儿吴嬷嬷从外间走进来,眼神是说不出的复杂,瞧见周槿醒了,脸上的担忧不减犹增。
“吴嬷嬷,我这是怎么了?”周槿察觉到她的异常,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吴嬷嬷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周槿见她不由分说的给自己套着衣裳,心里一急,猛地捏了一把她的手背:“吴嬷嬷,出什么事了?”
“姨娘假孕的事儿揭了,侯爷和老太太都在,一会儿尽量少说话多认错儿。”吴嬷嬷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声音很沉,听的人心里发慌。
周槿顿时冷汗直流,咬了咬苍白的嘴唇,眼底只剩下一片死灰。
内室到外间只有只有几步路,可周槿却希望这路永远都走不完。
“婢妾见过侯爷,老太太。”周槿死死攥着拳头,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下跪的动作显得十分吃力。
沈峰面沉如水,一双眼睛里迸出骇人的寒气:“周氏,你有什么话说。”
他阴沉的语气里夹杂着滔天的怒气,好似一支支利剑直戳心脏。
周槿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本想辩解,却忽然想起吴嬷嬷的叮嘱,只好磕头认错:“婢妾该死,请侯爷降罪。”
“哼,降罪?周氏,你做下这等侮辱门楣的丑事,简直罪该万死!”沈峰一声怒斥,猛地抄起手边的茶盅砸过去。
茶盏不偏不倚直落在周槿头上,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周槿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
紧接着又是一声清脆的响声,茶盏应声而碎,茶汤四下飞溅一多半都泼在了周槿的身上。
额角顿时汩汩淌血,周槿几乎是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一把黏腻的液体,触目惊心。
可她一声都不敢吭,收回手朝着沈峰又是俯首磕头:“侯爷教训的是,婢妾该死。”
“峰儿,一家人说什么死了活的。你生气归生气,打两下就是,还真的叫华儿和凰儿两个成了没娘的孩子?”老太太睁开眼淡淡扫了一眼跪地的周槿,转而对沈峰道。
沈峰捏了捏拳头,冷声说了一句:“我侯府如今落得如此下场,都是拜她所赐。留她在这世上,也只会让孩子们更加难堪。”
这话一出,一屋子人的心都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