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云烟之城,格外热闹。初到这里的龙沧海,想起东南人口稀疏的集市,心里生出许多羡慕来。
玄武大陆上的巨商云集之地,各种繁华盛景,总是是高人一筹。特别是刚刚兴建,拔地而起的云烟阁,更是令人咋舌。此间主人的雄心、财力,可见一斑。龙沧海压低了帽沿,行事更加谨小慎微,他对这座富丽堂皇的古都,每多一分觊觎之心,便多生出一分志在必得的小心。
龙沧海很满意自己的这身行头,典型的行游商人,并且看起来来头不小,却也不招人耳目。在商业之都,像自己这样的人,总是受人欢迎的。无论是带来新的贸易机会,还是花天酒地的消费。云烟之城的大门,总是向这种人敞开。这里的风气之开放,市井之热情,对新鲜事物的海纳百川,和对享乐之事的巨大激情,都刺激着龙沧海的感官。活力,一股巨大的活力,生长在云烟之城的每一个角落。财富的机会,似乎唾手可得,普通人都带着梦想,尝试着各种各样的贸易机会,对远在天边的世界,仿佛如数家珍。见识和勇气,在民间流布,而自由与财富,却如洪流般汹涌在这座古城的地下。
云烟之城的青楼和酒肆,并不是龙沧海的兴趣所在。龙沧海的脚步,越来越接近那座庞大的,刚刚完工、崭新而雄伟的建筑--云烟阁。
七日后,云烟之城的长老会,将在云烟阁的顶层,宣布一个重大的消息。而坊间早已传开了各种版本的猜测,是正如那句老话,无风不起浪。龙沧海隐约觉得,这会是云烟之城发生的大事要发生。各大豪族的人马,也进入云烟之城的迹象,进一步验证了龙沧海的想法。
云烟阁的守卫并不多,龙沧海没费多少劲,就从偏门绕进了云烟阁。
云烟阁的穹顶很高,里面新刷的金漆,还没完全干透。一股刺鼻的味道在楼阁内飘荡,还有一些未被匠人收拾干净的工具,散在角落。云烟阁应该是还没有正式启用,除了偶尔会进出进行工程收尾的匠人外,并没有人会来到这里。但是龙沧海可以想象,七日后的这里,也许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这里言说。也许还会有,赫赫有名的人物,在这里血洒当场。
走在云烟阁里盘旋直上的阶梯上,龙沧海小心的听着脚步在阁楼里的回声。每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不会逃过龙沧海的耳朵。每一处阁楼之内,可以用来躲避和暗杀的角落,都被龙沧海看在眼里。甚至连墙壁上松动的石块,龙沧海都小心的检查,探查是否有深藏其中的机关。
突然,有非常细不可闻的喘息声,撞进龙沧海的耳膜。龙沧海停下脚步,屏住呼吸。猜测,有几十种可能闪过脑海,但是首要的问题是:对方发现了自己没有?
龙沧海揉身,窜到墙边,附身缩进一个角落里。打开双耳听力的极限,静静地等待,对方再次发出的声音。
“咳咳”还有轻微的咳嗽声,应该是上个了年纪的男性。
还有个女人,因为接着传来窸窣窸窣的哭泣声,虽然也是强压了音量,但还是可以分辨出来。
这样的两个人,自己应该可以应付。龙沧海舒了一口气,设想了十几种一招之内,无声无息击杀两人的姿势和步法。
但是两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也没有走近他。而是在商议着什么。
想一想,眼下这种情形的云烟阁顶,倒是个秘密交谈的好地方。这两人选择在这里说话,必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说,这更引起了龙沧海的兴趣。
龙沧海把耳朵贴在墙壁上,用尽内力,去搜寻声波传过来的每一丝波动。这时候需要把感官发挥到极致,才能听到头顶上几乎细不可闻的低语。
声音开始慢慢地进入到龙沧海的耳朵里,仔细辨认,那些嗡嗡声开始组成有意义的文字。
“身为云烟之城的首席长老,爹爹我责无旁贷啊”这是那个男人的声音。
女人并没有回答。
男人的声音在继续说,“我已经答应了魏长老,在七日大会上宣布城主海难的假消息。但是,我也飞鸽传书告知了紫云观,他们会带着红莲之火而来,惩治这帮恶贼”。
“可是,“女人吐出两个字。
”孩儿,怎么“男人问道。
”我已经是王爷的人了”女子有些幽怨地说。“我有了他的骨肉”
男人似乎在啜泣,停了好久,才说:“这都怪爹,是爹没保护好你。。”
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小了,“别伤害王爷。行吗,爹爹,我只求你这一次”
在剩下的很长的时间里,空气中只剩下两个人的沉默。
“海难”,“假消息”,“红莲之火”这几个关键词,被龙沧海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事情的发展,和自己预测的差不多。还有更多意想不到的收获,似乎已经无需久留在这里了。
龙沧海三步并作两步,悄然地转下旋梯。溜出了云烟阁。
云烟阁的西边不远,是一个繁华热闹的小巷。走到近处,龙沧海看到一个雅致的木牌,上面用隽秀的小字,分明刻着三个字:风晚巷。
木牌的不远处,有一个卖梨花糕的小贩,正在为路过的客人,称量着甜糯可口的糕点。糕点的香气,飘散在小巷的空气里,为每一个路过的人都送去,幸福的气息。
梨花糕的左边,还有腊肉和绢纸,花伞、糖人、各种各样的杂货摊子。路过的行人,时而驻足把玩观看,时而假作离去又回,和老板讨价还价。
在这样一个充满雅致和人情味的小巷前,谁会抗拒,来一份热乎乎,甜糯糯的梨花糕呢。更何况有些饥肠辘辘的龙沧海。
“老板来一块”龙沧海挤过人群,伸手扔出一串吊钱。
“好嘞,客官你稍等”小贩熟练的用秤杆把吊钱往柜子里一刮。动作麻利的,称糕、切糕、打糕、加料、放进笼屉里,加旺柴火。慢慢地,笼屉里溢出,让人垂涎欲滴的甜丝丝的香味。
龙沧海深深地吸一口,混着梨花香味的空气,满足感油然而生。对梨花糕的美味,更加期待了。
”咣当“,小贩的笼屉还没有打开,就被一伙人你推我挤的冲翻在地上。
小贩正要喝骂,一转脸看过去,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龙沧海眉头一皱。龙沧海并不是一个喜欢被别人叨扰兴致的人,事实上,在东洲,没有人可以在搅扰了龙沧海的雅兴之后,还能活下去的。
龙沧海的眼光,像利剑一样射过去。
人群哗啦一下子散开,原本拥挤的巷口,突然就让出一大圈空地。
七八个浪荡公子,捋起了袖子,手拿铁棒,把一个有些矮小的小伙子围在中央。小伙子的打扮有些寒酸,应该是个工匠学徒什么的身份。但是却背着一把剑,剑很长,用布包裹着。从小伙子背剑的姿势看,剑的分量不轻。
为首的浪荡公子,推开周围的看客,抄起一把黝黑的铁棍,指着背剑小伙大骂:你不打听打听,这地面上谁说了算?谁不知道我风满楼,风公子!
”就是“。”小子瞎了狗眼了“。”别和他啰嗦,废了丫的“周围其他几个浪荡公子,接着风满楼的话,继续喝骂。
背剑的小伙,紧张地站在中央,拳头攥的很紧,小臂上都爆出了青筋。没有出声,只是警惕地盯着,眼前七八个人手里的铁棒。
风满楼仰起下巴,咧开嘴,带着不屑的笑容,吐了口吐沫,继续劝说,”你背上的剑,拿出来,给哥几个换点酒喝。哥就答应,今天不打残废你。“
小伙看着风满楼,眼瞪的圆圆的,都快冒了火。”去你大爷的“,想了很久,挤出这么一句,说完,便把背上之物拿下来,紧紧抱在怀里。
原来是市井小痞子打架,龙沧海懒得管。但是让龙沧海不开心的事,梨花糕居然没有吃到嘴,云烟之城最负盛名的梨花糕,在这个初春的诗意的小巷,居然因为这几个不开眼的痞子,打扰了雅兴。
龙沧海有了一些杀意,无论是这个叫风满楼的混混,还是那个乡巴佬一样的背剑少年。都要为这一口梨花糕,赔上性命。
小痞子抄起棍子,更紧凑地围向小伙子。小伙抖着双手,扯开包裹布,露出一把剑身湛蓝的长剑,握在手里。
剑身冷光流连,剑柄乌黑暗沉。剑身在空气中挥动,竟然有浅蓝色的波动在四周荡开。
龙沧海的眼睛亮了,这分明是一把不出世的神兵!
龙沧海的心一下子就燃烧起来,刚才的什么梨花糕,瞬间就抛到了脑后。
正在蓝光和铁棒,在空气中胡乱舞动之际。
龙沧海出手了。
风满楼的腿脚很快,脑子更快,在脑袋落地之前,就意识到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跑。他跑的很快,龙沧海也没有追来的兴趣。
”谢谢大侠相助“少年擦擦身上和汗水混在一起的泥土,挺直了摇杆,仿佛已经是江湖上某一号人物一般,向龙沧海拱拱手,”请教大名,来日定当报答!“。
龙沧海微微一笑,”你,凭什么报答?“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少年手上的宝剑。
少年有些愕然,不知道如何回答,但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什么,继续说道:“在下云逍遥,请教大侠的名号?”
龙沧海觉得自己再装下去,就快要成圣贤了。但是在云烟之城里,自己还希望能潜伏一段时间,搜集更多的信息。只要这个孩子跑不远,早晚去取剑,也不是难事。
“咳”龙沧海干笑了一下,用尽可能温柔的语调,说道:“在下龙十三,请教小兄弟住在何处?”。
云逍遥听到请教二字,感到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尊重,赶紧回答:“不敢不敢,在下住在城南的匠人小屋,我师傅是首席木匠鲁有才。”
“哦”龙沧海点头一笑,“好的,后会有期”。
“嗯,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