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北有山,名为清源,清净之源,入圣超凡。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文斐鼻间嗅到了一股浓郁的药草味和一些淡淡的泥土芳香。他不知道那夜到底结果如何,但是既然自己还完好的活着,那么想来情况不会太过严重。而且在晕倒前,文斐依稀看见了,中书府衙四周阁楼上,赶来的那些强大身影。文斐知道,距那夜大战应该已有些时日,因为秋雨洗过的寒山,天气更加清淡了,秋更高气更爽。
费力的坐起身,使劲摇了摇头,想将深沉的疲惫感甩出脑海,却发现自己更加虚弱了。但是仔细感觉下,更加强劲的筋脉和那些筋脉中潺潺流动的元力,无不显示着无为境的强大实力。此时虚弱的自己,远远强过以前任何时刻。
看着自己一身破烂的灰布衣衫,文斐苦笑一声,那一群黑蝶,给自己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像。仔细看了看破碎衣物下的肌肤,有些药石的痕迹,却没有发现丝毫伤口,唯独发现少了两件东西。
文斐开始张望,直到看见窗边木桌上,摆放着一本破书和一把木剑时,文斐放下心来。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除了心力、神魂、元力使用过度而带来的虚弱外,只有一道伤痕,是那把黑伞留下的一道印记。文斐慢慢的下了床,换了身衣裳,很缓慢的下楼推开了小楼的门。
意料之外,安静的环境让文斐以为小楼周围没有人,然而门前却聚集着很多的人,十数骑神殿卫道黑骑,驻马围在小楼前。但是文斐却没有听到丝毫的异响,不论马的响鼻,黑甲的摩擦。穿着着高高兜帽道袍的甘英,提着黑色长刀,与一白色神官道袍男子并马而立。黑色长刀、黑色道袍、黑色战马加上身后那十几个相同的骑士,即使在青天白日之下,也让文斐赶到一些凉意,实在太过生冷。反倒是白袍男子头上高高的道冠如旭阳一般,让人浑身暖意。
“你醒了..你已昏迷三日”嗓音沙哑,文斐曾经听到过,那是属于甘英的。
“黑暗神官大人想请你前去一叙”甘英说完静静地看着文斐,依旧那般直接,很平淡,不是协商也不是威胁,而是无论你去或不去,我只管达成自己的目的。
“甘英大人,可否让我先给文斐公子交代一些事情”白袍男子有些头疼的看了甘英一眼,然后又用商量的语气说道“都是些老师的差遣”
甘英没有说话,既没有允许亦没有阻拦,但是白袍男子好似明白甘英的意思,转身对着文斐笑了笑,
“在下邓芝,师从黄梅士,老师有几句话要交代公子,不知公子是否妥当”邓芝说着微微低头,一手按着马缰,一手做了个道偈,那高高的道冠,摇摇晃晃似乎随时会掉下来。
文斐知晓,黄梅士便是光明神官,而墨梅既是黑暗神官,至于神秘的掌教大人,知其者甚少。
“邓神官有礼,有事但说无妨.”
“哈哈”谁知文斐话还没说完,邓芝倒是自己笑了起来,“我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称作神官,听着还真别扭,你还是叫我先生好了”
“呃,这.”文斐不解,他听说过邓芝,人称安都小黄梅,在道统之中,地位定然不低,神官位必然是有的。而且面前这人倒也有趣,这有些滑稽的道冠也就罢了,穿着白色的神官服,却说自己没被人叫过神官,还要人学书生学子一般,叫他先生。
没有让文斐继续思考,因为邓芝摇了摇头,翻身下马。缓步走到文斐身前,轻轻开口道
“老师让我告诉你,莫离山下的村庄,已经不在了,所有人不久之前好像全部搬走了”邓芝看了看文斐,留了几息思量的时间,接着说道“不过,据说有人在南疆之内看见了一队人,里面有个木匠”
后面的话语不曾引起文斐的注意,倒是让甘英投来了震惊的目光,因为文斐不知晓,如今的南疆是什么模样,但是甘英却是清清楚楚。出云军方已通过各个驿站将前线军情上报,而道统自然有其自己的消息渠道。明面上,道统没有派人前去南疆,只是仆令南疆诸县连寨各道观传教、神官、圣位全力参与军事。可是对于巫族大举而来,道统一样甚是不解,日前已暗中抽调了许多神官与卫道黑骑前去,还有更多看不见的道统势力一开始深入南疆之南。
既然文斐能够猜到木剑的特别之处,也知晓书卷的奇异之处,定然早已料到莫离山下就没有几个普通人。所以他也不惊讶,继续等待邓芝下文。好似理解了文斐的心理,邓芝继续说道
“老师说,你有空去东三桥和落音园看看”东三桥,城东有三桥,致远、初霁、平潮,都是围绕着安国侯府所建。让文斐去那里,意义自然不言而喻。至于去落音园,文斐就不知道是何缘由了。
“老师还说,最近寒山冷了点,要不你去梅馆小住几日”
“这,不用了吧.。”
“老师还说,老祭酒最近去找他,要让你去见见面,还有啊.”
“恩,邓先生,这些到底是神官大人的交代,还是.”文斐有些头大。
文斐突然发现,这个叫做邓芝的黄梅名士,竟然还是个话唠,这啰嗦的程度,与其一身简洁利落的白色道袍,实在是一点不配啊。
“你说完了没有”从之前话语中回过神来的甘英,好似也有些听不下去,一把掀开自己头上的道袍兜帽。
“唉,别着急啊,都说甘英大人是个冷淡性子,怎的也这般急躁”邓芝扶了扶头上的高高道冠,“还有啊,你头上这破布我早都看不惯了,我们代表了道统的威严,你要像我一样,端端正正,高高直直的道冠才是最佳.”
甘英握了握黑色长刀,轻轻地在黑骑马鞍上敲了敲,清越的打击声打断了邓芝的下文。
文斐不禁张大了嘴,这个邓芝开始的时候还很正常,怎的突然间变得如此絮叨,就好像一开始话头便停不下来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过.这个.”邓芝看了看还在敲打马鞍的甘英,试探性的伸出了一根手指“还有一句”
甘英一转马头,竟然向着山林间走开了几步,实在是不能再听下去了,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
“唉,大人你别走啊,这句.是说给你的”邓芝话音一落,正想离开的甘英,终于动手,抬手一刀斩向文斐,还是那招渔樵互答,渔夫的网、樵夫的斧越过了文斐落在邓芝的身上。
文斐不禁担心,这个邓芝虽然话多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如此,万一重伤了可咋弄。毕竟没有看见邓芝还手不是。
元力倾泻进白色的道袍,气流激荡,高高的道冠却丝毫不动。
“痛”一字出口,邓芝浑身鼓荡的道袍平静下来,甘英渔樵互答的锋锐元力,似乎随着这一个字倾泻而去。
然而距离较近的文斐清晰的听见,那不是痛,那是通,恍然大悟,原来这邓芝竟然修得是高妙非凡的道字诀。道者,言矣。与真言咒法有易曲同之妙,更为简洁,更加难以领悟。
如此简单卸去甘英的招式,甘英正欲再次出手,却见邓芝急忙摆手道“得,我不说了,不说了”
甘英看了他一样,后者却赶紧躲到了文斐的身后。甘英收回目光不再理会,策马向山下而去。周围的卫道黑骑,也紧跟其后,文斐想了想,对着林间唿哨一声,不久小黄就跑了过来。文斐骑上小黄追上去,等到文斐吊在队伍的最后时,他回头望去,却发现邓芝也吊着身后。行走这会儿,邓芝竟然保持这个距离,一直跟着。
不再理会,坐在小黄背上,文斐闭眼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情况。
众生界中的修炼境界,对应修行者与天地的不同阶段。除去其他种族外,人类无论何流派平心境时,修行者初窥修炼之法,引天地元气入体,淬炼筋脉。静气境时,修行者可将引入身体的天地元气,平静下来纳为己用化作元力,浩然境,就是一个元力积蓄的境界,要使其体内之如汪洋浩瀚。所谓无为,便是于不动中暗含千万动机。再上的逍遥境也可以叫做清净或者入圣。
文斐没有经历平心、静气、浩然的三个阶段,自然没有经过天地元气的积累,无论筋脉还是元力浑厚程度,初入无为境的文斐,与其他无为境相比,都相差太多。
而三日前夜战,还让自己受了些伤势,虽然奇异的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仍然残留了些隐患。
文斐摇了摇头,回忆脑中对修行和补元相关的书卷,想找出些有用的药方来,沉思中,一行人已经走到了安都南门。
仆一入南城,骑队的仪仗吸引众人,不久便传来了一些低语。
“这不是卖药先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