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常再望着因听到他的呼救而转身逃离的两个门人,心中暗恨,嘴里也被气的暗骂两句。刚刚为了求救,他也算拉下了脸面,平日中,谁见过自己这么一个先天筑基叫那些后天弟子师弟的。谁知道叫师弟也不管用,白瞎了自己那份不要脸。
此时,也没了别的念头,只有埋头一个劲儿的往前冲,不管前面是哪一处地域,总归是天柱门下的地盘,就算不小心到了和习树不对付有所矛盾的峰下,顶多被嘲讽和辱骂上几句,也好过于被后面之人给超度了。
惶惶如丧家之犬,凄凄惨惨的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随着丹田的那口先天气最终消失,境界轰然跌落,冥冥中,自身那个与天地沟通的通道,仿佛一扇厚重的城门轰然关上。
甘常再突然停顿下来,他苍白的脸上,神情落寞,但是双目似火,愤怒不已,恨意如山高似海深。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辛辛苦苦二十多年,才晋升筑基中期,打熬这么久,不就是想往那金丹大道上看上那么一眼。就算是自身资质所限,这一生,若无天大的际遇,一辈子也就是个筑基期,无望金丹,但也有丝丝机会能瞧一瞧那金丹大道。
谁成想,现在连筑基都没得了。
这修道之人常说:断人成道之路,恨比杀父夺妻。等自己真真体会到了,却觉得旁人把这事儿反而说轻了,这断人修道之路更招人恨,这种恨,那是生生世世的恨。
甘常再觉得,妻与子没了,可以再娶,可以再生。父母没了,只要报了仇,这一生一世的缘分也就尽了。而自己的修道之路断了,那就是真的断了,自己在世上还有何意义?这些杀父夺妻之事与那长生大道相比,都太轻,太轻了啊……
这事说白了怨不得别人,是他大意了,贪心的后果就是这么悲催,半点挽回的机会都没。他现在心中一直翻腾着一个念头:早知道就不追了……
甘常再咬了咬牙,转过身来,面向那些追杀他的人站定。
“反正我的根基已损,终身再无半点进取,舍得这一肉身,拉上几个垫背的,到也不亏,等我入了轮回,下一世再修这金丹大道罢”。
拿定主意后,甘常再反而悠闲自在的候在了原地,此时的他,虽然境界跌落,半分气势都没,还缺了一臂,另一只也是软软绵绵的耷拉着,可远远看去,他神情放松,双目望天,若不是那浑身染血,脸色苍白,让别人还以为他这是出来看风景呢。
三息过后,十数道人影从林中闪出,一个个都没半分停息,拿着手中自家的兵器直接冲着甘常再扑去。
看着这几个人手中所拿之物,甘常再嘴角抽了抽,都是些凡间所用之物,多数为刀剑,剩下的则是一些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这些没有晋升筑基的天柱门人,一般弟子,师长也不会赠与法器。就算有那被师长喜爱的子弟,师门长辈也顶多将以前那些用不上的后天器物赠送。要知道,在这天柱门,法器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炼器更是一项技术活。
自己看来要死在这些凡铁之下了……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甘常再随风而动,就算跌落了境界,你师叔依然是你们的师叔。
甘常再又一次燃烧自身精血,剩下的那只手臂,由于气血的刺激,肉眼可见的好上了,就算看起来有些七扭八歪,骨头没怎么接好,但是一个将所有精血燃烧必死之人,还操心这个干嘛。
念头一动,一发狠,舍去了一缕神念,将手头上唯一的法器——将军印高高祭起。
砰砰几声响动,地上倒下四具尸体,各个都瘫软如泥。
甘常再面色青白,一副死人脸。嘴角血迹早已干涸,身上散发着腾腾血气,肉眼可见的红色雾气渐渐变的虚幻。
“你们来呀!”一声高喝后,就没了气息。
周围这些被李峰控制了神智的人才不管他说的啥干的啥,只要李峰说让他们杀了甘常再,那么就算甘常再是天柱门的宗主,那也照上不误。
轻飘飘的一刀,一颗头颅飞了起来,没有半点血迹,刚刚这颗头颅的主人连连施展燃烧精血的法术,早就将自己气血挥洒一空。
就算没了头颅,那具无头尸体依旧伫立,单臂高举,手掐法印。
……
李峰缓步而来,看着这具无头尸,沉默了半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天空中乌云已经散开,一缕缕光线穿透了林中薄雾,一枚反射着金光的物件映入眼中……
李峰突然感觉到一阵轻松,现在自己算不算自由了?
没等多久,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一起。
这真真是个麻烦,本来想要将其控制住,种下莲种,谁成想,最后闹腾到这般地步,他死了的话,短时间还好,要是让习树那儿察觉到不妥,以习树的大能,想来自己迟早要完。
趁现在无人知晓之时,还是找个和习树不对付的峰头躲一躲避一避风头为好。
想定,李峰没有看那具站立不倒的尸身半眼,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手。
“剁碎”。
话音刚落,李峰身后这群听话的小弟们一丝不苟的执行了他的吩咐。
……
一月之后,一处翠绿的竹林中,一座用竹子修建起来的一所庭院,竹篱笆环绕周围,院中种满了无数的灵草,各个都开放着花朵,它们舒展着腰肢,懒惰的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就算无人观赏,依旧摇曳着身姿。庭院中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小路,蜿蜒曲折,直到院中唯一一处竹屋,那竹屋也似周围的竹林,青绿相间,虽简却不陋,处处透露出主人的心思和精致。
李峰刚刚翻看完一本道经,懒懒的神了一个懒腰,随着这一动作,一股难言之感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现在的李峰与之前的他有着不同的神色和气质,山中无岁月,庭中有乾坤。
随意放下手中的书卷,缓缓而起,一双凤眼微眯,这里地处山峰中段,前面不远处,正好是一断崖,遥望,一道道水流围绕着附近的几座高峰蜿蜒前行。绵延不断的青山绿水,虫叫鸟鸣,天际依然是那层层翻腾不休的五彩云,金光四射,那水面的七座天柱,隐约中,依稀可辨。
这里没有曾经李峰所在紫萱道长峰上那样宫殿飞檐的豪奢,也无七根天柱那般大气,更没天上悬浮岛的飘渺,但是胜在这里清静,神仙一般的人物,就是应该结庐而居,贴近自然,道法自然,如果摒弃不了凡间之人的那种繁华和俗套,享受着奢靡,长生大道不过是一句空话罢了。
自己虽然不是神仙,可是现在也算是踏进了这道门槛。
一个月的时间,李峰选择了七十二峰的无了峰作为自己的隐藏之地,凡俗间所传:大隐隐于朝。那这修士之所在,岂不就是大隐隐于山咯?
虽说一开始因为自己还未修炼任何法门,在到了无了峰下,躲躲藏藏,跟一只地老鼠似得,但好在自己的黑莲并不是那般的废物,随意控制住一个无了峰上的后天修士,在其带领之下,踏踏实实的有了落脚之处。
这天柱门下,也有不少凡人,这些凡人都是那些曾在世俗中生活,后被带上岛的富贵氏族自家的奴仆,正所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们这些人,有的未成修炼,又或者是资质不够,连后天功法都修不出来,但是为了侍奉自家的主人或亲戚,就留在了岛上。
所以,一个后天大圆满的修士,收一个凡人为仆,实在是正常不过,就算是有些突然,但也无人去关注这等小事。
李峰所控制之人,是无了峰上一个叫太宇道人门下的内门弟子,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太宇道人在无了峰上也仅仅是个排行末流的筑基初期巅峰修士,其尊师,是无了峰三长老雨光道长,金丹初期修为的雨光道长,在天柱门,也算的上是一方霸主。
当然,这些都是那个被李峰所控制之人告知的,就连入门级心法和踏入后天第一重的修为,都有这个修士功劳。
想到此处,李峰露出一丝烦躁,自己果然不适合修炼,若不是本身还有一点点的灵慧,恐怕连这第一重心法都入不了门,终身只能望洋兴叹。
李峰一直没有忘记生养自己的那个李庄,更忘不了把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李全山,以前是不敢想,现在是敢想却没有能力去寻,就自己这点能耐,怕是连天柱门都出不去,没有师门长辈的指令,但凭一个奴仆的身份,更是麻烦重重。
就算有了后天巅峰的修为,也只能在师门长辈或者其他峰中筑基境界修士带领下去完成入世修行,束缚甚多。只有自己有了筑基修士那般的境界,才能大摇大摆的自己走出天柱门,然后去寻那个自己日日思念的亲人。
何其难,太宇道人现已入门近一甲子,也只是混了一个筑基初期,好不容易培养了几个聪慧的徒弟,但都各个卡在后天大圆满多年,按自己这个天分,就算是让自己修上一甲子,估计也修不到筑基。出天柱门这种事,到头来就是个笑话。
衣带飘飘,白衣如雪,一头青丝,随风舞动,竹屋的窗口,李峰的稚嫩身体就像那抽芽的枝条,也渐渐的舒展开来,入天柱三年之久,李峰由孩童成长为少年,那西边的大离国度中,不知李全山,我的老爹,你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