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老爷子很担心您,还请您尽快跟我们回去。”领首的男子,即韩鸿手下的猛将之一谢飞望着陷入沉思的韩若无客气道。
韩若无回过神来,向他微微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转身向宁川、华晔鑫几人看去。虽然是认识没多久的朋友,但他还是想跟他们告别一下。
“你别过来!”然而,还未等他迈开脚步,华晔鑫惊惧的声音便如一记闷雷轰击在了他心上。那种畏惧的表情是他以前在脑海中无数次早已预见过的,自从他对自己将来的身份有所了解之后,他想象过很多种会让别人惊惧的场面,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时刻——在他人生中第一次交到一些还算关心他的朋友的时候。
友谊还未开始就已被扼死在萌芽的摇篮。
掩去眸底那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他扬起唇角微微笑了。那笑,虽然惊艳众生,却无比的落寞。也许,随着这份友谊的被生生扼杀,韩若无将再也找不回他的初心。
纯真总是会被人在不经意间遗失在最黑暗的角落。
生生顿住想要靠近他们的脚步,韩若无淡淡开口对谢飞道:“我们走吧。”
“是,大公子。”谢飞若有所思的望了望远处的几个少年,然后吩咐宋远带几个人打扫现场。
韩若无远没有旁人所见到的那般坚强,他敏感而又脆弱,自从沐明雪死后,他艰难的在韩家众人的审视议论中求生,虽然他继承人的身份早已被内定,但是老爷子却并没有像呵护温室里的花朵一般处处护他周全。
韩鸿交给他求生的手段,但是下人的排挤刁难却全当看不见。韩家祖宅看着韩棠长大的老人们不在少数,他们对韩棠的疼爱也远超老爷子的预想。所谓爱屋及乌,因着韩棠处处爱重宋玲母子,所以那些老人们也都为了宋玲母子处处向韩若无冷眼冷箭。明里暗里,韩若无吃过的苦头并不比这些孤儿院里的孤儿们少,所以他也对他们的身世更加感同身受。然而他们虽然一样体味过被人排挤厌弃的滋味,但是却远没有韩若无那般在黑暗世界里行的那样远,所以理解不了韩若无的狠辣,理解不了他为何杀了人之后还能笑得出来,即便死在他手里的那个人是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
所以在韩若无过来的时候,他们怕了,退了,惧了,回应不了他的感情了。也只有在见到他落寞到绝望的眼神时,心底才渐渐的弥漫上了一层酸涩。锦知有那么一刻其实已经想开口道歉,但是那颗已经被他们践踏过一次的温热心脏还经得起几次骤冷骤热?既然他们根本没有勇气跟他走上相同的道路,那么还是各自相忘于江湖最好。
大人们不是说了吗,孩子们的心情总是会恢复的很快。望着被人簇拥而去的韩若无,他心中自嘲的想着。
孤儿院外远处的郊野,韩若无独自伫立在一处山丘。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浴血衬衣,精致的容颜上笼罩着一份孤寂忧伤,凉风中恍恍惚让谢飞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联想到了西方神话中折翼的天使。
又想到这些年他闯过的那些关卡,连谢飞都不得不佩服这个少年,也许他的身体没有他们这些粗人强悍,但是他的脑筋却绝对动得比他们数十个人都要快。
他从来不怀疑他没有坐稳那个位置的能力,却有些心疼他这些年来的遭遇。在他看来,少年实在是太过的忍辱负重了些。明明有能力将那些在背后对他使刀子的人统统碾压在脚下,却总是顾着韩棠的面子一忍再忍。可到头来他都得到了什么呢?以少爷的个性,即便他为了他逆来顺受了四年恐怕也是得不到他的承认的。那个男人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宋玲怎会在意一个私生子的感受。也许因着自己天生的正直,他会或多或少的对少年产生一丝愧疚,但是比起他之所爱,那些微不足道的愧疚却又算得了什么?
天气骤然转凉,谢飞担心韩若无的身体,于是走过去脱下自己的西装披在他身上,“大公子,还在担心您新交的那些朋友们吗?放心吧,他们会没事的。”
“身体上吧。在心灵上,我给他们留下的,也许将是一辈子都难以磨灭的创伤。”韩若无望着远方幽幽道,顿了顿,又接着道:“而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却只是因为我的一次小小任性。呵呵。”
任何人都可以任性,而唯独他不可以。因为这世上除了已故的沐明雪没有任何人会为他的愚蠢而买单。
“不,这不是你的错。”谢飞想开口大声的反驳他,却在抬眸的瞬间迷失在他眸底冰冻的冷漠中。
“放心,这么愚蠢的错误我永远不会再犯第二次。”他开口冷冷道。
少年口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不会让那些与他为敌的人得逞第二次?还是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任性了?无论哪种意思,似乎都让他显得冷酷,对别人,也对他自己。
来不及让他深想,少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走,我们回去,回别墅。”
园艺孤儿院。
一间医务室中,向来跳脱活泼的华晔鑫守在宁川锦知萧宇三人的床头显得有些闷闷不乐。
宁川瞧不惯他这幅衰样就出口骂道:“滚,你这样,我们几个还有心情养伤吗?”
华晔鑫闻言仍旧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良久才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宁川望着他许久,叹了口气道:“我们跟他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会怕他也是理所当然。看他杀人的手法,既快又准,也许,已经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也说不定……”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早点跟他划清界限是对的?”华晔鑫问道。
宁川错开视线简单回道:“嗯。”
“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杀人?”历经种种一直都没有开口的萧宇在他们说完这话之后,忽然开口质问宁川道。
“我只是推断罢了。”宁川望着总是以可爱示人的萧宇忽然露出他深沉的一面质问他,心中有些不悦道。
“我知道你一直就见不得比你优秀的人,南宫明忽然带着神秘光环出现,你心中嫉妒的要死,所以他杀人脏了自己的手你开心,但是你别忘了,他杀人也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了救我们!”萧宇冷冷注视着宁川道。
“救我们?跟我们有关系吗?他是为了莫小白报仇才杀的人,你别乱扯!”宁川毫不留情的反击。
“呵,是吗?”萧宇忽然一把扯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甩袖走出了病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这一刻,锦知觉得,他无比的成熟而且有魅力。
“锦知,你也觉得我说错了?我就不相信你真的认为南宫明是一个好人!我打听过,孤儿院里根本就没这个人的存在,说不定连他的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宁川望着远去的萧宇眸底掠夺一抹不屑,转头向隔着一个床位的锦知质问道。
“我不知道。”锦知一如往常沉静得没有一丝朝气道。
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区别呢?反正我们的世界恐难再有交集。只是……但愿他此生不要再遇到像我们这般虚伪的朋友了。锦知垂眸默默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