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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对错

十方作为旁观者,仍然感觉到那个年轻女子的鬼魂是如何的绝决,忘川水对灵魂的蚀毒他虽然不清楚,但绝不好受,这个女子连望乡台都不愿意一观,而是毅然选择跳入忘川水中,那她心中该有着怎样的牵挂呢?

奈何桥,奈何前世的离别,奈何今生的相见,无奈来世的重逢。千年回眸,百年约定,也许这一世的夫妻情缘,开始于斯,恩断于此。

奈何桥的彼岸,等待着鬼魂的是此生的彻底了断——孟婆汤。所以,走在奈何桥上,是鬼魂最后拥有今生记忆的时候,这一刻,很多人还执着于前世未了的意愿,却又深深明白这些意愿终将无法实现,就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也是这座连接各世轮回的桥命名为奈何桥的原因。

河中,那个女子开始了苦苦守望,十方和舒焱一时无语,黯然神伤。

“是不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天地忽然一静,他们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与刚才不同的是,身边出现了一个打扮朴素却气质出尘的女子。

十方先是一愣,然后回过神来,赶紧行了一礼:“孟婆前辈好。”旁边的舒焱也突然变得乖巧起来,知道他们能否得脱阴界的希望,全系于此人的身上,也连忙行了一礼:“孟姐姐好。”十方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孟婆轻轻一笑,想起了当初不二初次称呼自己的情形,不是孟婆,不是女施主,而是这位妹子。有趣,真有趣,在黄泉路上,我看不到她丝毫的回忆,若非她身上有屏蔽天机的宝物?那就一定是颇有来历了,不过这小姑娘品行倒是不错。

“起来吧,旧友后辈,就无需多礼了。”虚空摆了摆手,十方顿觉一种柔和的力量将自己托起,还未来得及道谢,却被孟婆的声音再次打断:“方才我问,是不是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怜?”

“可怜但也可敬。”舒焱带着虔诚的表情说道,虽然她也明确的看到了孟姐姐嘴角带着的弧度,可是仍然不管不顾,大声的分辩道:“十方也和我说了很多关于奈何桥的事儿,千年煎熬,换得来生再续,更何况还有很多机会看到奈何桥上的爱人呢?”

“哦?”孟婆低低应了一声,不置可否,将目光投向了十方,十方则略微思索了下,然后恭敬的说道:“没有什么可怜可敬之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旁人怎么看又有什么关系呢,情啊爱啊什么东西的,和尚只能说,不懂,不懂。”

“好狡猾的小和尚。”孟婆低低评价了下,然后心中暗想,难道你在黄泉路上的记忆是假的不成,心中明明有喜爱的女子,而且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更是沦落到了现在的境界,却说对情啊爱啊的不懂,莫非是当局者迷吗?还是,我对这个女鬼跳入忘川水的看法这么明显,在脸上就能看出一二?

孟婆不再说话,直接一挥衣袖,前面便出现了另外一个场景,口中则解释道:“可惜,她没有登上望乡台,否则的话那个女鬼就会看到,承诺爱她生生世世的男人,此刻已经……”

带着好奇,十方和舒焱瞪大了眼睛:这是一个府邸,只是看着其中的布置便可以知道,这家刚刚有人去世,因为府中有三根丧幡。场景慢慢靠近,当来到了内堂之中,一个三十余岁的年轻书生简单整理了下,便匆匆从后门出去了。

“这人是?”

“这就是刚刚跳入忘川水女鬼的相公。”

夫人新丧,为何他却并没有分毫悲痛的样子,现在从后门离开,行为鬼鬼祟祟,到底他要去往哪里?又要做什么事情呢?

带着疑问,十方和舒焱相视一眼,继续看了下去。

那个书生悄悄的绕了好几个巷子,四处观望了下,然后推开了一个四合院的宅门,只见他此时神色激动,满面潮红,急急闯进了屋内,然后是一声惊呼,那明显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视角并没有跟着书生进那屋内,但接下来的声音却清清楚楚的传了出来,先是一句嗲声嗲气的笑骂:“冤家,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你夫人她……”

“小梅,把你赎出来之后,我是日盼夜盼,现今总算没了牵挂,以后,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那书生说道,然后便是急促的喘气声,显然两人没有干什么好事儿。

“这样不好吧,你夫人尸骨未寒,你就狠心置之不顾,将来,将来你若这样对我的话,我一个青楼出身的孤寡女子,岂不是更为难过。”说话间,那女子的声音已经转为了楚楚可怜。

“怎么会呢?”接着那书生说了无数的甜言蜜语,总算将女子哄得笑了起来。

“你能不能告诉我实话?”那女子认真的说道。

“你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小心肝儿,我对你的心意,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那……你夫人的病真的没有办法救治吗?”

场面一时有点儿平静,十方和舒焱屏住了呼吸,害怕错过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事实,到底是什么?

“虽然她不应该这么早过世,但,但她的病真的无药可救,小梅,小梅……虽然每日给她喝的都是价值不菲的药物,但是对于她的身体却并没有益处,我这样子做有错吗?那种情况,就算再挨一段日子又有什么意义呢,不过是图添伤痛而已。而且那些日子,我可以说是日日相伴床边,好言宽慰,让她走的非常安然。”

……

光幕消散,十方舒焱怔立良久,想到方才那个毅然跃入忘川水中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

“怎么样,你们一个说可怜却也可敬,另一个却避而不谈,我说,这个女魂真的好傻,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叫做痴心女子负心汉!那个书生可能没有想到,正是他假意的温存,导致了他的夫人死后仍然不能安宁,但是,真的是那个书生的责任吗?或者怪那个女人太傻?”

十方回过神来,对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女鬼会选择跳入忘川水中呢,阴界中的一切二师祖虽然有记载,但也并不太多,而野史中模糊的记载是,有人放不下生前所爱,投入忘川水中,苦挨千年,便可以来生再续前缘。得不到答案,十方看向孟婆,好奇的问道:“那为什么这初死的鬼魂要跳入忘川水中呢,或者说,跳入忘川水中,有什么意义呢?”

孟婆左手一指,十方和舒焱随之望去,只见奈何桥头,忽然出现了一个石碑,十方惊讶的发现,一股佛意扑面而来。

十方单手一礼,口中诵了句佛号: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那只能由鬼魂看见的石碑此时清清楚楚的出现在他们面前,首先便是黑色的三个大字:奈何桥!而其下则有几行小字,十方定睛一看,字迹渐渐清晰。

忘川河中,千年若心念不灭,便可重入人间,再续前缘。

十方暗暗低语,难怪如此了,只是忘川河中的煎熬那个女鬼真的清楚吗?仿佛看穿了十方心中所想,孟婆说道:“当然,在奈何桥上,若有鬼魂存了跳入忘川河的念头,忘川河水的煎煮自然会蚀炼它的心神,除非它消除了这个念头,或者,仍然痴心不改,跳入忘川河中。”

“这……”舒焱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反倒是十方并没有什么反应,毕竟,这石碑中所蕴含的佛意是非常明显的,而立碑之人显然是佛界中人,这么想来,他的本意只不过是为了给深爱的人一个机会罢了。

“那自这石碑立成之后,可真的有人成功经历了忘川水的煎熬,然后和所爱之人再次因缘得度呢?”关于这一点,十方却非常想知道,毕竟立碑的这位前辈出于好意,若没有度化一人,那就真的是……

孟婆秀眉一挑,不太情愿的答道:“确实有的,但也不过只应了一世姻缘。哦,有一对除外,算是修成正果,再也不会分开了。”

“请前辈赐教。”十方恭敬的行了一礼。

“那是一个叫做许仙的女子。”孟婆眉头微蹙,虽然不愿意提起,但是眼中还是充满了钦佩:“两个人一个跳入忘川河中,一个甘愿堕入畜生道,成为了一条白蛇。”

幽幽叹了口气,孟婆继续说道:“但他们明白彼此的心意,一个甘愿在忘川河中忍受千年的煎熬,千年中,竟然意志不移,心念不散;而另一个从一条白蛇起步,冥冥之中自有机缘,获得了修炼的机会,成就了千年蛇妖。”

“最后呢?”舒焱紧张的问道。

一人一妖修成正果,成就佛道了。

舒焱这才舒了口气说道,“这样真好。”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块石碑的存在,忘川河中才多了许多痴情的亡魂,最后生生被磨灭心念,成为了孟婆汤的药引。”话音一转,孟婆继续问道,“相较之下,你们觉得立下这石碑究竟是对是错?”

是对?是错?这声音回荡在十方的脑海,此时,奈何桥下,忘川河中,那无数嘶嚎的鬼魂传到耳中,有些,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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