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似迎嘉宾。
群山云雾间,湿风渐浓,敲送花怜影。
雨声开始漫漫,雨势愈加绵绵,夜郎的天,总是莫测变幻。方才还是细雨轻柔,转眼雨水就泼洒得有些失了分寸。
小负浑然未觉,轻轻地动了动,从项羽的怀里挣开了些许。她侧过头望着远处闲然自乐的鸟名兽语,感受清新的芳草气息掠过鼻端,不自禁地满溢出如水似花的笑容。
雨一直下,点点雨珠颤着她长长的睫毛,抚着发梢轻轻跳入大地。
一旁静静看着,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的项羽有些失神。
良久,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微微侧身,拢紧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负,欲加快步子前行。
只是她却丝毫没有领情,使劲挣脱开他的束缚,略有些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美景当前,别走那么快。”
“回去看也是一样,‘美景’。”项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竹伞,这回该用得上!”张良僵硬地蹦了一句,手里的竹伞递给项羽,眼睛却看着小负一动未动。
胜利的笑意一闪而过,项羽执柄撑伞,顺手遮盖在了小负头上。
小负见他将雨伞全然移了过来,没留半分给他自己,不禁有些动容。
蓦然地,她红了双颊,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雨很大,都给了我,你怎么办?”
“终于想起雨势大了,方才也不知是谁美景当前,不愿离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雨水的缘故,项羽的双眸倏地亮起来,如琉璃般清冽。
得势不让人。
小负一时无言反驳,微嘟了嘟嘴,表达着此时心中的不满。她真是不明白,如此这般的英雄人物,怎么总喜欢抓着别人的错处不放,未免太过小家子气。
还是放过她吧,看这可怜的小模样。项羽尽力克制心中的笑意暗暗告诫自己,却来不及止住早已浮上脸庞的灿烂笑容。
“其实这雨不大,我不需要。”再不忍心看她郁闷的样子,项羽正了正脸色,温声解释。
小负抬眸看他,眨了眨眼,“那为什么……”
“因为你需要!”没给小负说完的机会,他便出声打断。一如既往的强势,项羽答得理所当然,不容置喙。
……
“师伯,你怎么能轻易放弃,将师父让给那个莽夫?!”走在二人身后的岳非衣,满脸的愤愤不平。
张良看着前方两人渐行渐远的身影,相依相携,眸底闪出一丝落寞,悠悠地飘起声音,“不放弃,又能如何?”
“抢啊,我助你!那个莽夫武艺再高强,也经不起你我二人的联手围攻!”岳非衣撩起袖子,跃跃欲斗。
“小兄弟,你还是太年轻。”曲逆大笑着伸手勾住岳非衣的肩膀,“来,大哥带你去一边玩。你师父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暮色黄昏,小负几人回到投宿的客舍,稍作休憩便到楼下向店家打听起炎上族来。
“这是护佑我们的神族,你们到底是何人?打听这些作甚?”店家迎客的笑容顿消,脸上满是警惕戒备。
小负见状,悄悄拽了下正欲再度开口的岳非衣,满带诚意的歉然,“我等兄妹喜好游历,仰慕炎上族的盛名,特来此地,想要好好瞻仰一番,实无恶意,店家万勿见怪。”
“如此……”店家的目光从小负等人中一一扫过,见到面前的小女娃浅笑嫣然,多礼有加,实不似恶人。
他迟疑了片刻,终是开口缓缓道来,“我们这里的人以鸟为尊,世代侍奉上古神农大帝坐下的十二兽神。相传十二兽神各自都有一位人间的传言人,而最早的十二位传言人皆是炎上族人,由此炎上族也就成了夜郎至高无上的神族。”
“那十二兽神长什么样?”岳非衣好奇出声。
“兽神岂是我等凡人所能见着的,”店家笑着晃了晃头,替每人斟满茶水,索性坐了下来,继续道:“原先这炎上族的十二位传言人,我们称之为‘祭司’,倒是经常出现。每十年祭司的换选,所有夜郎人也都会参与。只是近三十年来,炎上族就再也没有公开选举祭司过,也不像以前那样会时常出现预言天候,帮助指导大家农耕务桑。”
“哦?炎上族也预言天候?”曲逆顿时来了兴致,眼底神色意味不明。
“炎上族每任祭司,都具有超凡的预言能力,能预知万事,岂止是天候。”店家脸上闪现出崇敬自傲之色。
“可知他们以何种方式而预测?”
“每一位祭司身边都会跟有一只灵兽,虽不是上古的兽神,却也灵慧异常,祭司们通过特有的方式与之沟通,从而预言万事。”
说到此处,店家喟叹一声,带着敬畏感慨道:“也许这就是兽神的力量。”
“炎上族究竟在何处?”项羽对这些神异之事素来不感兴趣,不耐地直言出声询问。
“炎上族自是住在神山里,我等岂会知晓。勿说现在,就是之前祭司现身,每回也都是来去无影,踪迹难寻。”
言尽至此,小负等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陷入了沉思。
“几日后的鼓藏节,也许能遇上知情的人。鼓是夜郎的圣物,即便是灵兽,也多半听从鼓的召唤。所以鼓藏节上,能凑巧碰到炎上族人,也未可知。”店家临走前似是想起些什么,回头补充道。
曲逆摆摆手,无谓地耸了耸肩,“看来只能等待鼓藏节了。”
“鼓藏节开始了。”苍山迷蒙处,风雨愈盛。一黑一白两位老人于亭中从容对弈,全然不理会道上行人归家情状已是匆匆。
“啪”,白子落盘,腰悬书简的白衣老人淡然接话,“他们的命途也将开始。”
看着老友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黑衣老者笑意难测地言道:“如今是否后悔没有早作打算?”
“时机刚好,哪来后悔?”
“是么,你新收的弟子却是我徒儿五泉的徒弟,一切可是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谈起最得意的门生,黑衣老者面上的神色愈发轻松自得起来。
“我收的徒弟可不止一个,”白衣老人摸了摸腰间的书简,气定神闲地又落一子,“我的徒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掌控的,此时定论,尚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