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骨面色不改,反问道:“那又如何?”
说着一撩衣袍,蹲在地上开始收拾碎片。真是看似半点都不上心的模样。
悦临盏就站在宋玉骨面前,看他蹲下,自己穿着身纯白的里衣也跟着蹲下,嘴巴里喋喋不休:“许大人乃科举晋升,他祖上虽三代为侯,到他这也无爵可袭,他倒是有些本事能一路而上,行走御前做了相辅,还把大女儿送进宫当了皇后。”
宋玉骨手头一顿,略一思索,把这许大人的相关得到讯息都梳理个遍,才缓缓道:“许大人是个有才干的,虽然当了相辅国舅,只是两个儿子都是草包,文不成武不就,丢人都丢到内闱女眷的耳朵里,这么个大人物,可惜后继无人。”
悦临盏看着宋玉骨的动作,一皱眉把手探过去,刚一触到指尖宋玉骨便一机灵地收了回去,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干什么?”
悦临盏眨了眨眼睛:“我看你收拾得有些累,想让你别动手了,待会叫下人来便好,”他把刚刚触碰到的两根手指捏在一起搓了搓,再放到鼻翼下面嗅了嗅,乐了,“你这手真是奇了,比女人软,还比女人的味道好闻。”
宋玉骨嗖得一下站直,蹙着眉压抑怒火,咬牙道:“说正经的。”
悦临盏也跟着站直:“哎,你这人,不就是说了几句像女人吗,至于一副要我死的臭脸吗?”眼见着宋玉骨是真的有些恼了,才赶忙继续说道,“不过你那句说的对了,这两个许家哥儿真是一个比一个地草包,昨晚上许俊茂被灌醉了,含含糊糊地拉着我肩膀说,他父亲最近愁得头发都白了,就因为瑞王侄儿说二皇子宁王将近一整年都在称病闭门谢客,足不出户,他觉得蹊跷,派人夜访宁王府,发现一圈都没他二弟的踪迹。”
宋玉骨冷笑:“整整一年才发现,这个大皇子也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
悦临盏犹自掰着指头细细分析:“如今父皇只一个嫡子,即大皇子瑞王,皇后的肚皮机灵着,他下首只剩两个胞妹,老二宁王和老四老七常在一块,三哥去世得早,这也不说了,我与老六倒是相处最好,他身子羸弱,我又是这个命。”
宋玉骨道:“宁王整整一载未在京中,倒极有可能一同去了边境。”
悦临盏刚想启唇说些什么,外头又有个侍卫步履匆匆地赶来,跪在门口道:“殿下。”
悦临盏很不耐烦地蹙了蹙眉头,问道:“做什么?”
“棠雪院的岚姑娘,今儿个起床便说自己身上不好,吵着闹着想让您去瞧瞧。”
悦临盏口气不好了:“本王又不懂医术,招个太医扔她屋子里去,本王现在是有要事商议。”扭过头就一本正经地对宋玉骨道,“这个岚姑娘是兵部张侍郎远了不知远到哪处的亲戚,选秀出生,父皇看她挺知礼数的,便死活要塞在我这。”
宋玉骨嗯了一声,想着跟我解释干什么。
门外头又有个丫鬟的声音通禀道:“殿下。”
悦临盏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耐:“又什么事啊。”
听到了主子的口气,那丫鬟有些害怕一般,声音都抖抖颤颤地:“殿,殿下,岚姑娘说自己魔怔了,非要殿下才能压下去。”
悦临盏都快气笑了:“怎么,刚刚请我时候说我是大夫,这么一小点功夫就成大罗神仙了?飞升也不带这样快的吧。”
门外的丫鬟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不停地磕头道:“殿下就当存次善心,救条人命,去看看岚姑娘吧。”
“哼,今年倒是节省,宫里头的女人一个不落地给送了出来,”悦临盏暗自嘟囔着,伸手捞起自己的衣服就往身上套,对宋玉骨道,“走吧,你铁定是没见过女人撒泼,一起瞧瞧?”
宋玉骨嗯了一声,心里头倒是捉住了另一句话。
宫里头的女人送进去就极难出来,熬出头有点运道和手段的便能抬举成妃子,剩下的只能从丫头做起,今年怎么给全然放出了了?
悦临盏已经开门踏出半只脚了,见宋玉骨仍是愣愣的待在原地,便扯着他手腕向前拉了一把,问道:“怎么了,你也魔怔了?”
宋玉骨似乎才从自己意识里醒过来,见悦临盏这般问,又暂时不想告诉他自己的疑惑,便随意找了个话题道:“我刚刚想着,王爷也该找一个正妻来管管这王府了。”
“怎么说?”
“王爷风流名声在外,府上美眷无数,数量还得卯足了劲儿地长,”宋玉骨叹道,“你连自己庭院失火都管不了,别提自己在外头的差事了,陛下也定是不悦的。”
悦临盏深深望了她一眼,拉着他道:“走吧。”
宋玉骨心想,能被送进宫而且还能送出来直接送到王府里头的,应该是什么不错的货色,便抱了个观赏美人的美妙心情,纯属去凑个热闹。
但是当他隔着一个小花园还能听见女人尖细的叫嚷,脚下便是一撮。
怪哉怪哉,自己这是被猪油蒙了心眼,怎么做下个这般荒唐的决定。
其实这也无怪于他,宋家历代五朝为将,偏不知得罪了个什么神灵,染上了何等罪责,别说这百年只一个宋家血脉的女儿出世,就是嫁进了了宋家的闺女,生了麟儿后也会暴毙而亡。这般说来,宋玉骨能接触的女子也就是自己的妹妹,教导的母辈都没有一个,哪里会体会女子的想法。
待走到里头大红大绿的花乱七八糟点缀了满满当当的庭院,脂粉味都恨不得从里屋漏出来的时候,宋玉骨送算是了解了半分,此刻能想着的只有脚底抹油逃了这去处,顺便心里恶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没事瞎凑什么热闹。
女人的热闹也是好看的吗?
里头赤足跑出来个妇人,被一群莺莺燕燕的短衣丫鬟簇拥着,说是狼狈吧,也算不得,毕竟脸上涂得脂粉漂漂亮亮,头上戴着的金钗稳稳当当,身上披着的薄纱该漏的地方毫不含糊,宋玉骨依然已经走不得,倒是干脆放宽了心,在一旁边挑剔还边看的津津有味,其实这岚姑娘,身材露的真是不错。
相比于宋玉骨的悠闲,悦临盏却是一脸生不如死,他是花心,但也没有什么自虐癖好去把人带到家里来,一群女人看着一个女人抱着自己大腿哭是什么事儿啊。
他把自己大腿往外头抽了两抽,发现抽不动,干脆松懈了身子,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说!”
其实岚姑娘长得不错,珠圆玉润的体型,这么一哭跟清泉底下润过的羊脂玉似的,一抬头,两行清泪流到了香腮上,闪了两下就滴入了衣衫,她拿着帕子楚楚可怜地捻了捻眼角,泫然欲泣道:“贱妾知道府里头刚刚进了新人,但身子不好便一直卧床歇息着。昨日梦回,忽然梦见王爷被皇上招去,一遭圣旨就临了府上,说是什么纵奴,什么不守礼法,贱妾给吓坏了啊王爷,吃了几幅药也不给好转,非要亲眼见着王爷,贱妾才能心安。”
一旁的大丫头上前回禀道:“王爷,昨个夜里姑娘请医延药花了好长时候,大夫说了,药渣得朝东南角倒了,才能避了小人。王爷,咱们远离需不需要请高人来做一次法?”
许是嫌丫鬟说得多了,岚姑娘不着痕迹地瞪了她一眼。那眼神是背着扫的,半点不让王爷瞧见,倒是让宋玉骨看得明明白白。
东南角?宋玉骨冷笑两声,果然是冲自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