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宋亦暄醒来后的第一感觉是:口干。试要看一看时间,才觉得头痛欲裂。
5:47,她艰难地坐了起来,意外地看着自己昨晚只脱了最外层的衣裤,竟然是直接裹了层被子就睡了。她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头,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情况。
爬下床,她就着杯子里的凉水添了些壶里的开水,猛灌了一杯下去,再倒满一杯开的,重新钻回被窝。
听着周灵茜那里传来的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宋亦暄躺在床上,努力地要回忆昨晚。
难受。
好像自己真的是喝醉了。
脑袋里循环播放着意识暂且清醒的时候学习部部长唱的“葫芦娃,葫芦娃……”——那貌似就是她最后的印象。
怎么会回到宿舍呢?她想破了脑袋也不记得了。
(2)
不小心又进入了梦乡,宋亦暄八点再次醒来的时候,头疼的症状已经轻了很多。
她忽然想到,是不是沈熠送我回来的?
不对,沈熠应该不可能再送我了吧?
大概是我自己迷迷糊糊走回来的。
……不然还有什么?
她把头探出床帘,正对上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孙可欣,一脸笑意。
“宋亦暄,你起啦?”
本地土著到了考试月也不得不减少周末回家的次数,宋亦暄是知道的。
“我昨天,是怎么回来的呀?”宋亦暄尴尬又不好意思地问了一句。
孙可欣还未回答,“啊~”周灵茜在旁边上面的床上打了个哈欠,突然探出头来:“宋亦暄,那个男生是谁啊?送你回来的。”
“男生送我回来的?”匪夷所思,为什么宋亦暄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于静应该知道吧。”孙可欣站到自己的书桌边倒了点爽肤水开始拍脸。
听到“于静”二字的宋亦暄脸色突变。
“好像不是我们学院的,对了,可欣你是不是拍照了?”周灵茜说完,就看到宋亦暄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下来。
“哦,我拍了。但是外面比较黑,我站在里面拍的,所以看不太清。”孙可欣拿出了手机,点开图册。
宋亦暄怔怔地看着她。
孙可欣问一句,“要看吗?”
“还是……看看吧。”宋亦暄有些尴尬。
孙可欣一边走过来,一边说着,“就是脸看不怎么清。”
“但是很帅,真的很帅!”周灵茜越补充,宋亦暄就越惊慌。
孙可欣拿着手机给宋亦暄看照片之前,宋亦暄的整颗心都是悬着的。
直到看见照片——那是她的背影,还有他半低着的头,还有他放在她后背的两只手臂。
的确,看不清脸。可是看身高,看轮廓,她好像已经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了我?——宋亦暄在心里问自己。
“你怎么这么别扭的表情?你不认识他吗?”孙可欣疑惑。
“于静,于静在哪里?!”宋亦暄慌张地下了床找自己的手机,却不记得手机明明就丢在自己的床上。
(3)
“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于静轻飘飘地回答完,就挂了电话。
宋亦暄无奈。
那我还说了什么?我还做了什么?——这是她此刻最先要弄明白的问题。
然后,才可能,去解释。
周灵茜又好奇地问了一遍:“我看你们不像不认识诶,抱得那么紧。他到底是谁啊?看不清楚的话,你有想到的人吗?长那么帅的人,应该很少见吧。”
孙可欣想起了什么似的,“哦,对了!你生病那天早上,于静说找什么车简初,这我可记得!”
宋亦暄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有些混乱的头发,头脑还不是很清楚,“他是我高中同学。”她居然就这么给说了出来。
孙可欣和周灵茜贼兮兮地笑着,向宋亦暄投递八卦的眼神,然后开始各种打听着,宋亦暄支支吾吾不肯再说半句,只是飞速地洗漱穿衣想要去找于静。
于静一般会去图书馆,而在期末,尤其是周末,图书馆爆满的时刻,她更喜欢去教学楼,因为清净。宋亦暄跟她去过一次,所以觉得,还是在那里。
因为宋亦暄不能联系车简初,所以,就只能去骚扰于静了。
于静啊于静,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4)
“你就承认你自己的感情吧。”于静语重心长。
“你都说了?”宋亦暄还是自欺欺人地希望于静说“不”。
“你想我看你难过死啊?”
“可是……”
于静不想听她说废话下去,“你答应我不折磨你自己的,我才答应你不找车简初。但是是你先违背的承诺。”
“我……”也许酒还是没有醒,那些被宋亦暄认作是“理智”的大道理竟然一下子都找不到了。
“你就别废话了。看你们两个昨天难舍难分的样子,你狡辩什么都没用了。我想他应该也都懂了。”
“……”
“真的是你扑在他身上,扒都扒不开!”于静强调。
两团红晕瞬间飞上宋亦暄的脸庞,她低低地问一句,“那……还发生什么了吗?”
“这已经是到宿舍楼下了,之前还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于静淡然一笑,笑得宋亦暄毛骨悚然。
“可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啊!”因为是在自习教室门口,所以宋亦暄语气很强烈,声音却不能很大。
“你真的觉得你放的下?”
“为什么不?”
“我觉得他肯定再也不会放过你了。”于静笑得很邪。
“……”
宋亦暄只能幽怨地瞪着于静,骂她也不是,说她也不是。听着她讲的话,看见她的笑,宋亦暄觉得最关键的还是自己根本不知道对车简初干了什么。
“我要自习,别吵了你。”
“我也要进去自习啊!”
“随意,反正不要再和我说话了!”于静皱皱眉,“不然,我明年拿不到国奖你可担不起责任。”
(5)
10:08,一条短信让坐在于静后一排自习的宋亦暄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睡得好吗?现在应该醒了吧。”发送人是车简初。
许多天来的第一条短信,看起来如此亲昵。
宋亦暄犹豫不决,想不回,却又看不进去书。
“昨天,谢谢你。”按下发送键的那一刻她立即后悔。
“你还记得啊?”他的回复语气不明。
该说记得呢?还是不记得呢?
宋亦暄纠结的时候,于静忽然回头,“你要是再发神经就不要坐在我后面,晃来晃去我很烦的好吗?”再转回头去,在宋亦暄看不到的地方,于静又是笑了。
宋亦暄抓着手机,不知如何是好。就算自己昨天没有说漏嘴表白,于静也替她说过了。看到教室旁边雪白的墙面,她都想一头撞死算了。
不过,她还是回复了,“不记得了。我喝醉酒很奇怪吗?”
“你不记得的话,不能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的呀。”
这次宋亦暄真的想把手机丢出去了。
说得怎么好像真的有什么一样的?什么鬼呀?
那车简初你是要我对你负责吗?
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我喜欢你,那么我拒绝你的理由难道就想不通吗?
这样有什么意思?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宋亦暄在心里强调,冷静,冷静。
“你到二餐厅二楼来,我帮你回忆。”
宋亦暄吃了一惊。不小心一脚踢在了桌子旁边的杆子上。
于静回头瞪她一眼问一句:“你没事吧?
宋亦暄却没抬头,回复着车简初的短信:“现在?”
真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一点都想不起来。
“嗯,趁人还不多,我等你。我现在走过去,大概10分钟到。”
什么叫“趁人还不多”?宋亦暄无语地瘫倒在了桌子上。
于静整个早上都因为宋亦暄而不得安宁,此刻听见后面巨大的动静,却只能不作声地摇摇头。其实很欣慰,她看到宋亦暄现在的样子,可比前段时间活泼开朗多了。
(6)
宋亦暄远远地就望见了,二餐厅二楼坐着四处张望的少年。
车简初看见低着头的宋亦暄,站了起来,嘴角不自主就越来越上扬。等她走近、再走近,多想直接奔过去搂住她。
此时的宋亦暄偶尔抬头一下,实在是不怎么敢看车简初。
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说,前面的事情就都一笔勾销了吗?然后越发不知道自己昨晚究竟了干了什么。
惆怅满怀。
在离车简初一米远的地方,宋亦暄停下脚步,看他。
“不用去包间了,你简单描述一下。”
再把眼神移开。
这别扭的样子啊~车简初在心里感慨着。
他往前走两步,誓要让自己的目光和她的接触,一边说着,“那……我不描述别人哦。”
宋亦暄更加不好意思,“嗯。就我们两个。”
“看见你倒在桌子上,我就把你抱起来了。”
“继续。”
“你的头,就在这个位置。”他指自己的锁骨附近。
“然后,你的手,就是这样。”食堂里还是有人的,车简初光明正大地抓起了她的两只手要放到自己的脖子后面。
宋亦暄迅速抽开,控制不住地红了耳朵。
“继—续—”
他带着她一路走到了餐厅外的石阶楼梯下面,好像跳过了他背起她的情节。
可是转而他拽过她的手,拉到边上去了一些。
宋亦暄讷讷地看着他,问“在这里你放下我,我自己走回去的?”
车简初笑笑:“这里的剧情,应该不能用三言两语省略。”
“怎么……”宋亦暄话没说完,车简初的气息忽然靠近。
“……了?”那个刚才来不及出来的字脱口的时候,一个仓促的吻已经结束。
宋亦暄现在整个头大概都跟煮熟的虾似的,车简初把手放在她的脸上:“听说你是这样降温的。”
宋亦暄现在脑子里YY的满满都是自己如何掂着脚尖,然后……
无辜又难以置信地看着车简初。
车简初很真挚地笑着:“你要对我负责的啊。”想起了黄峻岩和郑雪的故事。
“然后呢?”宋亦暄委屈地眨了眨眼睛。
“什么然后?”他微笑着把手放下。
“刚才的……剧情……之后?”
“我背你回去了。你舍友应该告诉你最后的剧情了吧?反正,我现在是知道你有多喜欢我了。你可不要说你喝醉了对谁都会这样哦,你对我说的话我可是记得的,或许你需要我重复一遍?”反正流氓也已经耍了,车简初算是豁出去了,对付宋亦暄,就不能假正经!
“我……”宋亦暄欲言又止。她没办法不相信车简初的话,因为她很确信,自己对他的感情。
车简初任性地把她的手抓过来一起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看着她抬起头好像又要哭了,他诚恳地开口,“有些事,可以慢慢想;有些困难,可以慢慢克服;有我在,你真的还不放心吗?”
“可是……”
“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好吗?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为你自己想,可是你考虑考虑我好吗?”车简初凝视宋亦暄,目光坚定,“我不能再失去你。”
宋亦暄愣了一下,好像心被掏空了一般。
她不由自主地就被车简初的眼睛所吸引,看着他澄澈的眼眸里自己的映像,再没有拒绝她的力量和勇气。
她的确,未曾考虑过他的感受不是吗?
她只是一味地去回避他喜欢自己,她只是一味地去否认他受过的伤。
琴房那一天的记忆倏然在宋亦暄的脑海中清晰了起来,除了他对她的同情与可怜,还有他的轻抚,他的吻,还有他眼睛里浮动的爱慕与柔情……
“我们要不要一起逃走?”他那一天的问话仿佛再次在她的耳边响起。
她将他的手抓紧,她记得她还欠他一个回答,“我们一起逃走吧。”
我也不要再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