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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叫做你的那个人

“即使注视着也看不见我的人,

“即使呼唤着也听不见我的人”

——“被我叫做你的那个人”

2011年4月:

(1)

“简初,跟我走吧。”江心芷站在家里唯一一个没有受到风暴波及的房间里,平静地注视着车简初的一双眼睛,像极了车至明,乍一看波澜不惊,可是再看进去却又深不见底。

“去加拿大?”车简初明知故问。

“你爸爸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江心芷有意回避。

“你要和那个指挥走?”车简初的意思表露得更明显,垂在身侧的左手不禁攥起了拳。

“就算不和他走,我也会离开你爸爸。你现在也这么大了,看不出来吗?他对我从来就没有任何感情!”

如今提到车至明时,江心芷不会悲、不会哀、不会痛、不会苦,取而代之的是怨、是恨、是烦、是恼。她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她了——那个因为看到一个大肚子的女人站在家门口问车至明是不是住这里而战战兢兢的江心芷,早就死了。

车简初轻笑一声,“我知道。”但是即使没有多少感情,这个家多少年来的和睦安宁,也并未让他觉得多不合理。

肥皂泡表面炫目的光彩,无非是掩饰其内在的虚无。只是现在戳破了,四溅的极细碎的水珠却到哪里去都找不到了。

他千方百计地逃避,他用和他们给他一样的温暖和微笑伪装着自己,却还是无力抵抗真相残酷地进攻,他一个人,“溃不成军”。

“或者说,难道你想跟着你爸爸留在这里?”江心芷同样轻蔑的语气里,饱含着对车至明的不屑与藐视。

车简初沉思不语。

母子两人无声的对峙中,他的郁闷终化成一声长叹。

沉思的结果,没有结果。

“你们离婚,我不介意。但是我要去哪里,我还没想好。”车简初并不正对江心芷,他的面目偏侧过去。

江心芷倒是苦口婆心,“到国外去学习,我觉得你也能轻松一点,找找适合你发展的路线。你在这里做竞赛,或者准备高考,你真的开心吗?”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的未来了吗?

这种话不应该在很多年前就问吗?

我都已经不会觉得不开心了不是吗?

对于自己擅长的事情,对于可以收到成就感的事情,至少比被带去参加什么家长的聚会、同学会要开心吧?

车简初忍了许久的气一出口,就接近是吼,“我说了,我想想!”

他并不想跟着谁,谁都不想跟。

他突然觉得很诡异,十七岁的自己,居然要面临这样的选择?

是他还幼稚?他还是个孩子?他还需要依赖父母才能活下去?

他觉得要做这样的选择,简直窝囊透了。

“材料,证件我都帮你办好了。我明天开始不住在这里,准备好要走的话,直接来机场,看好机票上的时间。”江心芷把文件袋递过来。

车简初苦笑了半晌,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预谋很久了吧?”他的目光直逼她的双眼,大半年前的暑假,她开始经常往一个乐团跑。

“你这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对你妈妈说话的吗?”江心芷的话语里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但眼神里却有闪躲。她是为了梦想,她终于找到了她想要走的路,她不要再在形同虚设的中学音乐老师的岗位上碌碌无为了,更不要被车至明当做是一个摆设一个傀儡去见一堆乱七八糟的人然后假笑、谄媚。

“我没办法用别的态度对待你。所以,请你先出去。”车简初自认为冷漠已经是给足了母亲面子。

“我劝你不要留在这里。”江心芷留下一句话。转身,走到门口,旋把手,拉门,旁走一步,顿一下,没有再回过头说什么,关上门。

(2)

“嘟……嘟……”电话已经拨通。

车简初紧握着手机,却是从未有过的漫长等待。

手心都要出汗,他挂断,再拨,换只手,继续接听。

“嘟……嘟……嘟……”

好像永无止境。

他气愤得霎时就把手机举高,想要砸下去。

却又幻听了。

他以为自己听到了手机铃声,他以为她回电话了。

把手机拿到面前时,什么也没有。

他从来没有这样疯狂地想念过她,他从来没有这样疯狂地想要和一个人说话……

如果接通了,他会告诉她,他很难过。

如果接通了,他会马上问她,要不要和我一起逃走。

如果接通了,她也许会安慰他,或许他还可以留下来,留在有她在的地方。

可是,宋亦暄,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3)

宋亦暄在另外一个地方。

太阳西斜得厉害,仿佛是在进行某种死亡前的告别仪式,天空中涂抹着血腥惨淡的色彩。

宋亦暄在家附近、又去J市实验初中附近找了宋亦芊一整个白天,才猛地想起了这里——乡下的外婆家。

坐着公交车来到了附近。宋亦暄一边期待着父母的电话响起说“找到了”,一边仔细地关注四周,她想,最后的希望了吧,如果不在这里,小芊还会在哪里?

都变了,一路上,入眼的都是重新开发过的光景——田、塘,消失殆尽。

她越来越逼近,那片曾经的向日葵田。

蓦然清晰地忆起了小时候。也是这样的夕阳西下,她在同样的路上奔跑着,因为罪恶感和羞耻心的膨胀,喘不过气。不过那是夏天——在一片向日葵花海里玩捉迷藏的夏天。在莫名的她后来才明白的一种叫做“嫉妒”的东西影响下,她把去躲藏的小芊丢弃在了田里,整整一个下午。

“小芊!”宋亦暄远远地大喊一声。

她好像看到了那个手里拿着一枝偷偷摘下的小朵向日葵在胸前晃啊晃的小女孩缺了一颗门牙却固执地笑着,慢吞吞地向着自己跑了过来。

“姐~”然而今天小芊已经比自己还高,她只是定定地站在一片废墟旁,眼角有什么晶亮的东西在闪烁。

宋亦暄记得,她紧紧地抱住小芊的时候,哭了。而小芊却没有哭。

宋亦暄还像当年一样。只是没有问当年的问题,我们都长大了,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何必要问出来?

“你怎么坐在这里?”那一年,宋亦暄问。

“我怕姐姐找不到我了。”那一年,宋亦芊拍着姐姐的背,好像是在安慰她。

“你刚才一直躲在哪里?”那一年宋亦暄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是哪里。姐姐别哭了,姐姐对不起。我让你找不到我了,对不起。”那一年宋亦芊稚嫩的语气……

而此时的宋亦芊,也伏在宋亦暄的肩上,悲伤和不满通通从喉咙口和眼眶爆发出来,她一直哭一直哭,因为姐姐的存在而肆无忌惮。

而宋亦暄也不是不难受,她没有出声,泪水却不停地落着。她不可能比当事人痛,但是她会因为当事人痛。她轻轻抚着妹妹的头发,感受着她随着哭的动作颤抖。因为不是宋亦芊,所以宋亦暄怎么也无法彻底地体会她的无助、她的哀恸。

上一次宋亦芊哭的时候也是五年前,是多么锥心刺骨才会触发她泪腺的开关,就像打开了水闸,不停地流,不停地流,像是要流向永久,至死方休。

“跟我回家吧,”宋亦暄在宋亦芊耳旁低语,“再哭一会儿,我们就一起回家。”

“家?”小芊带着哭腔,身体颤得更厉害。

“是。爸和妈也都在找你,你以后千万不要随便离家好吗?”宋亦暄也抑制不住地开始抽泣。

没有人会舍得她走,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宋亦芊是宋亦暄的妹妹、是李袖清和宋重诚的女儿的事情,早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有些东西,比血缘重要的多,不是吗?

(4)

车简初打来的电话铃声,就这样被淹没在了哭声里。即使看到了未接电话,宋亦暄也并不知道,当时还有一个人,同样需要她。

(5)

宋亦暄有几天没去学校。当她回来的时候,车简初要出国的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在她偶然地回头看他时,车简初的目光好似是向着窗外。

她有多久没空去理会那一份以后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她甚至快要把他忘记。

可是看到他憔悴得连天生微微上扬的嘴角,怎么好像也扯平了?才仿佛忽然发现,他也是受害者。

他是车至明的儿子啊——宋亦暄在心里戳了自己一刀。

直到恍惚间她陡然发现他的目光,她慌忙地转了回去,她的心又被刺了一剑。

心在滴血,没有人能看见。

(6)

宋亦暄一会儿就收到了一条短信,“跟我出来一下。我先走,你跟上。”

她愣了几秒,但看到他的背影时,还是不由自主地起立。

郑雪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我去趟厕所。”

一前一后地出了教室,尽量避开同学的目光,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跟。他偶尔回头看一眼她是不是在后面。幸好,都跟得很紧。

到琴房,他开门,等她进去,把门上锁。

那“咔嗒”的锁门声,听得宋亦暄心里有些发毛。她不忍心去看车简初的表情,可是不小心瞥到的几眼,竟是她从未见过的。

宋亦暄又难受了。跟小芊比、跟他比,她什么都不是,却又莫名其妙地站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

车简初径直地坐到了琴凳上,问,“你想听什么曲子?”

宋亦暄错愕地看着他,此时钢琴后的车简初看向她的目光中流溢出的只有无限的温柔。

她受宠若惊。

而他只是看着她的脸,像是能忘了自己的伤痛。

他想她也不会好过。所以如果可以,他愿意,先治愈她。

宋亦暄轻启双唇,或许她可以点他告诉过他他喜欢的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或许,她可以点自己喜欢的那首莫扎特23钢琴协奏曲。

可是脑中不知为何盘旋了那几个字《神秘园之歌》。

于是说出口的竟是这五个字。

车简初听到这几个字,迟疑了一会儿,可是既然她想听,就弹吧。

娴熟的动作,可他的手指却是尤其缓慢地在钢琴上游走,将曲子弹得很沉重。

她似乎能看到他肩膀轻轻地耸动,一高、一低,随着音乐,一起,一伏。

而弹到高潮部分,他的目光悄然转上,停在了她的脸上。

明明很凄迷,却好像能看到他在向她倾诉着什么。

宋亦暄凝视着他,第一次,这么久的四目相对之间,她的目光似是已在向他告白。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占据了她理性的大脑。也许,她只是在想也许,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他了。

车简初的眼睛是个“可怕”的地方……

为什么时间不能永远停在这里……

(7)

是不是该走近他?再走近他一些?(宋亦暄)

你会不会跟我走?愿不愿意跟我走?(车简初)

当初的想法总是那么幼稚,因为爱着对方,所以移不开视线。

曲子太美,美到热泪盈眶的时候,一滴,两滴,落了下来。

只是离得太远,不能交汇。

(8)

“结束了。”

“嗯。”

一个可怜的人,遇到了另一个可怜的人。

也是在互相安慰吗?

“最近,过得怎么样?”他强颜欢笑,却也只是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一点,也不像车简初了。

他让人伤心的本领太强,可是她,毕竟不是那个伤得最深的人,“还好。不过,请你转告你父亲,不要,再来骚扰我妹妹了。”

他偏过头,并不想在只有两个人的谈话里听到关于别人的事。

他不打算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了,似乎只是浪费时间

“我要走了,你知道吗?”他总是只能看着她呆呆地站在那里,她从来不主动问自己什么。

为什么总是我问你答?

“早上听说了。加拿大吗?”

因为喜欢他,所以没办法主动和他说话;因为喜欢他,所以找不到合适的话语。

万一,你并不喜欢我,我的自作多情是不是会伤到自己,会不会,死无葬身之地?

(9)

“嗯。九千多公里吧。”

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了呢?(宋亦暄)

你会不会问我“可不可以不去”?(车简初)

“真远。”

“是啊。所以怎么办?”车简初突然很认真地看向宋亦暄,“我们要不要一起逃走?”

他并不知道,她有她要守护的人。她有不接他电话的理由,那个理由也是她不能逃走的理由。

眼泪倏地从宋亦暄眼睛里渗出,她说不出一句话。

他没有说过喜欢他,也没有说爱她。

“明天我就走。”他含情脉脉。

有些话不说出来,有些人就永远都不愿意去明白。

“你可以到时候告诉我答案。”他走近她,双手捧着她的脸,用大拇指拭去她脸颊上的两道泪痕。

看她怔怔地定在那里,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上一吻。

“11点的飞机,我们班的应该也都会过来,你找不到的话,可以和郑雪一起。别哭了,上课了,你先走。”他的声音温柔得好像她这辈子都再也不会听到了。

他放下双手时,她觉得自己都要站不住了……

(10)

后来宋亦暄就失忆了。

她选择性地遗忘了很多事情。

其实并没有忘,只是她刻意地将最重要的情节归于他说“我喜欢你”的梦境。

而随着他离开得时间变长,她只是执着地相信——他曾是她苦心追赶的太阳,明亮耀眼温暖,可却太遥远了,触碰不到——

——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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