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什么火,我都跟你道歉了!”见不得他气焰嚣张,沈默原本低下的头也变得桀骜不羁,饱满的额头写满了“霸道”二字。
“沈默你干什么呀,明明是你乱翻人家西川的东西。”安凝若打抱不平。
西川不言不语,在一旁。
沈默脸有点红,反倒开始当场怪罪起他来:“你看你,当上了学生会的会长,我的事你从来不管,想借你一本数学练习册瞧瞧,可是整个晚饭时间都不见人!”
“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啊!”安凝若也开始咋咋呼呼不依不饶。
“够了。”声音很小,但是异常坚定。
沈默眼尖,见西川的脸上带着些许隐忍。
只好噤声,后来回想起,这整件事情错都在自己,还一副天下人都欠了我的姿态。而西川,一直都在忍,把书掷在桌上“啪”地一声时在忍,在沈默桀骜不羁的时候在忍,对沈默说“够了”的时候也在忍。
一直都没有释放过自己的灵魂,像只困兽。
沈默甚至奢望,想见见照片上青涩的西川,放开了笑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的从前,我不曾参与,这是多么惹人叹息的悔意。
----
“周末打篮球吗?”阿楠的声音总是夹杂着浓浓的烟草味道,就算隔着手机,西川也觉得令人上瘾。
“打。”
“好久没打喽。”听见西川答应,阿楠有些高兴。
“你身体还行么?”西川难免有些担心。
“怎么不行,没什么不行的。”阿楠笑笑,意味深长地说,“男人嘛,怎能说不行。”
“嗯。那周日见。”有时候,西川笑点极高,所以就算是阿楠讲冷笑话故意逗自己,也没觉得有多好笑。
“等等,”不愧是老江湖,阿楠一下子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西川,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没……”
“嗯,那周日见。”
看来不是什么大事,阿楠想,索性周日见面了再解决吧。
挂掉电话,夜已经深了,阿楠一个人躺在理发店里屋的躺床上,洗发水里香氛的味道充斥着整间屋子。
不想回家,确切地说,不想回那个不大的出租屋。
自己一个人漂泊在盛都城,除了沈默,没有一个亲人可以依靠。沈正桦避着自己如同瘟疫的神色,阿楠实在不想再看第二眼。
对于沈正桦始终不肯接纳自己这件事情,阿楠是想不通也不愿想的。
只有西川,真心实意地,一直对自己好。
----
沈默一个人下了晚自习回来,发现寝室里三人都不说话,围着栾静姝的床位。
栾静姝的床单和被套凌乱堆在床下的储物架旁,白色的奶油浸透在纯绿色的布料上,沾得到处都是。
而被单的主人,呆在一边红着眼眶。此时的静默,更像是无声的折磨。
沈默心一沉。
“怎、怎么了?”每次憋不住率先说开的,都是沈默。
无人应答,三个女生齐刷刷看向她,眼神甚至有些诡异。沈默紧张得冒了密密的细汗,自己在这两天闯的祸事已经够多了。
“看着我干什么,小栾?这,怎么回事?”
栾静姝垂下眼帘,不吱声。
“你别那么气势汹汹地问着她!”刘睿卓伸出手将沈默从身边挡开,沈默是越来越看不懂三人之间的立场了。
“到底怎么回事?”沈默的强势气质并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要小心呐!”安凝若将手搭在沈默肩膀上,故意做出亲密的样子,栾静姝抬眼一看,疑惑的眼神游离在她们二人之间。
感受到那份神情的分量,沈默把肩轻轻一耸,安凝若的手被迫从她身上地耷拉下来。
“小栾,怎么了?告诉我。”
沈默探出头,两只手扳住栾静姝的肩膀——以一探究竟的姿势。
“你还逼她!”刘睿卓突然大声嚷嚷。
“因为你竞选的事情,已经让她非常不堪了,现在整个校园的人都在议论她你知不知道!”
沈默瞪大了眼睛。
整个校园都在议论,当事人都不知情,居然还在这里虚张声势。
尽管内存不够,但思考稍许后,沈默双手抱环,并不打算说话,想看看她一个人要怎么样表演。
“还有这个!你看,床上,桌上,被褥里,全是奶油!”刘睿卓的分贝继续居高不下,“你知不知道小栾昨天才洗了被套,今天又大姨妈,就想回来早早睡个好觉?!”
“小栾。”并不是为了呼唤,沈默有重复别人说话里重点措辞的习惯。
在沈默看来,“小栾”在刘睿卓话里,就是一个重点措辞。
以前刘睿卓一直都把小栾叫做的是“栾静姝”。
真是有趣。
可能是刘睿卓的感情牌打得太有效,豆大的泪珠快速地从栾静姝眼睛里滚落。
如果,如果沈默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或者是个敏感冲动的人,那么,接下来的嫌隙就不会产生。
但沈默,自打懂事开始,就变得,冲动又理智。
门外已经有些人在围观了。
“你看,你让栾静姝怎么睡,怎么睡!”刘睿卓伸出手,撩起面前凌乱的被单,向沈默展示,不,是向围观的人展示。
“不是我弄的。”沈默心平气和地解释。
栾静姝依旧没抬眼。
“不是你?不是你难道是我?我们仨今天中午都没回来。”
“你好像很清楚我的行踪啊?”沈默眉毛一挑。
栾静姝抬起眼睛看着沈默。
“小栾,我本来是要感谢你帮我出了主意,就买了你最喜欢的华夫饼。里面夹了奶油和你喜欢的水果。”沈默眼睛里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可我本来想给你惊喜的,就把礼盒放在你床上了。”
栾静姝咬咬嘴唇:“礼盒?我好像,没有看到礼盒。”
“我发誓,我绝对是装在礼盒里放在你床上的,就算你上床去,也不会踩到,因为礼盒是粉色的。”
沈默一番理智的解释,让栾静姝的情绪暂时安定了下来。
“我那里还有一床棉被,你可以直接拿去用,不过……是粉色的。”沈默眨眨眼睛,把洗漱盆交到她手里,又推出门去,“快,赶紧去洗漱了,占个好位置,我一会儿就来。”
“看什么看,看什么你们,快洗漱了!”安凝若见眼前解开了矛盾,端起洗脸盆跟在后面也要往外走,顺便驱赶一下看热闹的女生们。
“你站住!”沈默突然间冒出了火气,跑过去把门“啪”一声关上。
“今天这件事情,我虽然不会追究,但是,谁敢再这么惹栾静姝心情不好,我不会放过她。”
“大姐,这事情明显和我没关系的好不好?”安凝若恢复了骄傲脸,阴阳怪气地说。
“我现在,不想相信任何人。你跟我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是熟络的交情。”
沈默咬住嘴唇,把泪水生生憋了下去。
“刘睿卓,当然,我必须要奉劝你一句,”沈默鼓起勇气看着一双毫无生气的眼睛,“不堪僧面看佛面,就算你一直以来,讨厌我也好,甚至恨我也好,请不要伤害小栾一丝一毫……”
“你这是什么话?沈默,我跟小栾成为好朋友的时候,还没有你的份呢吧。”
刘睿卓的确不知道沈默和栾静姝在何时相遇成为了朋友,也不知道“海苔事件”的始终,但可以确定的是,在她的眼里,她刘睿卓,才是整个三人友谊的中心。
所以才会处处针对,所以才会事事要强。
果然。
沈默心里一紧。
才回想起刘睿卓很早之前就跟自己讲过的一句话——感情里面,容不得第三者。
这感情,包括了友情。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的存在,就变得多余。
只是别人对自己的好,才让自己有了正处在友谊中心的错觉。
可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