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空前不眠夜，灯火暖心勿近人。
被沈默抱住的西川愣住了。眼前的女孩，像一只安静的树袋熊，毫无防备，毫无邪念，就这么静静地将身体挂在自己面前。
像是回到自己第一晚在对方家里，沈默在房间门外求着西川不要开门的那一瞬，也是这样将自己挂在西川的手臂上，软绵绵的触感，和现在的情形如出一辙。
如果换做冬天，西川一定不会觉得是尴尬而是可爱。但此时的沈默穿着露肩又露背的礼服，天知道里面有没有穿什么传说中的硅胶胸垫，一瞬间，西川的脑海里传过千万丝同样的信息量：“胸……垫……硅……胶……胸……垫……”
这些千丝万缕的信息反倒让西川的身体，有了尴尬的反应。
“沈默，快下来！”西川将自己原本垫在沈默脑袋上的下巴从女孩子头发上仰起来，心中的那股邪火让西川口干舌燥，只好咽了咽口水，“快点，别被人看见了！”西川顺势打开了自己的双臂，像只树干立在那里。
可，偏偏被沈默看见了西川咽口水的小动作。“西爷，你是不是口渴？”沈默突然抬起头问。水汪汪的大眼睛几乎要戳进西川的心里。视线往下移，西川看见沈默垫在自己胸前的那一抹春光。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西川甚至觉得沈默一眨一眨的睫毛都要扇得自己打喷嚏了。
沈默看着西川也是越来越入迷，莫名其妙的一股勇气涌上心头，踮起脚尖就想吻上去。可这时候西川刚好处在爆发的零界点。
西川扭过头，将沈默轻轻一推，女生的唇因为惯性挨上了男生的下巴。
时间在短暂的十多秒，仿佛绵延了数月数年。
沈默像是感觉到自己的示意受到了拒绝，后退了好几步，“你干什么？！”女生的勇气反倒进化为了一种气急败坏，“好好的干嘛推我。”
西川也从不示弱：“干什么？你刚刚又要怎么？我们难道不可以是纯洁的友谊关系吗？大夏天的热不热？非要抱那么紧……”这话，男生一出口就后悔了。死要面子也不能够这么胡乱多嘴啊，西川愤愤想，自己干嘛要嘴硬。
“我……“沈默下不来台，只好低下头捏着裙角说，”周围又没人，我就想着表达一下内心的感激嘛。你，害什么羞。“沈默说着，便向前一步拿出手指戳了戳西川。
“好了好了，不要你感谢我，你多吃一点就好，待会还要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西川表现得一脸不耐烦。
“那，我开吃了哈！”沈默直愣愣地开始挑选着自己中意的西点，端着盘子拿着叉子从西川身旁经过的时候，沈默顿了顿，在鼻子里“嗤”了一声，然后说，“西爷，您可别误会，我也就是开心了想传染传染你！真是不解风情。”
有时候西川自己也纳闷，为什么心底里的窃喜，总是表达不出来，到表面上就变成了焦躁，不耐烦和保持距离。
每当对方一靠近，自己就竖起浑身的刺，将自己包裹，抑或刺伤了他人。
真的羡慕你，沈默，有爱说爱，有恨敢恨。尽管你也孤独。
西川在一旁看着沈默各处吃吃喝喝，一边叨叨着提醒她不要弄乱了，被发现了着实不好。
沈默吃着吃着才想起来问，嘴里包着的吃食胀得腮帮子鼓鼓的：“呃，西爷，你肿么知道介个地方可以随便进来吃的啊。”
“哈哈，”西川狡黠一笑，说，“毕竟哥哥我比你早几年就接触到这等场合了~！况且，我跟门卫熟，那都是我哥们。”
“你路子还真广，”沈默嘴里又叼了一块华夫饼，闭着眼睛拿红酒下着吃，“我以前还真不认识你，以为你只是传说中的那种学霸、学神，没想到，你也跟混混呆在一起，还认识阿楠这种级别的人。”沈默心直口快。
“阿楠怎么了？混混怎么了，不可以认识么？他们都是我朋友，难道像你爸我爸那种衣冠……”，西川顿了一下，“衣冠禽兽”这种词拿来直接描述当事人的父亲不太好，换了个词，“他们这种衣冠楚楚的人就都是值得尊敬的好人么？幼稚。”
说罢，西川扯过沈默的手腕，边拖着她走边说：“马上就要进行舞会了，快把手擦了！看你一手奶油，哪位公子哥舍得牵你，啧啧。”
盛大的舞会即将开始，在大厅的人潮渐渐涌向舞池，沈默和西川二人趁乱从另一边的备餐厅悄悄地往舞池方向绕，却发现舞池中央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了。
敏锐的西川瞬间觉察到了不对劲，一把拉着沈默快步赶到舞池中央。除了安凝若，无人注意到他们。
巨大的舞池，地板光滑透亮，像是踩在了水晶玻璃上，在舞池中央，无力地伫立着，向往着成为公主的灰姑娘。
是在钟声敲响之前，没有赶回到庇佑自己的南瓜车，还是本该停驻在此地的南瓜车，忘记了自己的职责。沈默认为，是后者。
看见栾静姝低头嗫嚅着站在人群中间，沈默就要冲过去，西川处于本能，死死拉住她的手腕不放手。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强出头了！”西川憋红了脸，生怕沈默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你放开我，小栾她肯定是被冤枉了！”沈默怒气冲冲地想甩开西川的坚持。
“你是不是没有脑子？！”西川强压着分贝，“你不是说刘睿卓是你的好朋友么？你不是说你的闺蜜最最善良可信么？你看看她们，两个人在这种场合下伤成这个样子，沈默，你跑过去能帮谁？！”西川一边拉着执拗的沈默，一边急躁地劝解。
“我不管，我觉得小栾一定是被欺负了，我有这个直觉，一定是因为杜云帆！”沈默听不进任何，依旧要冲进人群里去。
“你去了只会越搅越黄，全是名门望族，人越来越多了！你想过后果没有！”西川看见了刚走过来的人潮里有阿楠，立马向阿楠使了个眼色，继续拉扯着沈默说，“沈默！她们的过节，你是解决不了的，这样的场合，你要是进到了盛都城流言蜚语的圈子，你父亲怎么想，你的妈妈怎么想？”
这流言蜚语有多可怕，西川从小就清楚。
出于本能，出于对沈默的保全，他只能死死不放手，将她拽在手中。
“西川，你的自私，我佩服。”女生恶狠狠地一字一顿，“放！开！”
回头来一口就咬在西川的虎口上，一阵锥心的疼。
没有什么比你宠溺的人反咬一口更能让人摇摆不定了。
不是因为疼痛，但是西川放开了手。
“好吧，我自私，我不该。”
眼睛里，女生绝决地转过身，扑进人群中去。
但是来不及了，沈默一层一层拨开人群走到中间，沈正桦已经站到了自己面前。父亲的威严让沈默不得不片刻噤声。
沈正桦笑了笑，然后一手扶着栾静姝的肩膀说：“这是我的干女儿，沈某对不住刘先生，没好好管教她是我的错，可她们毕竟是孩子，孰是孰非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来，刘先生，待会我们舞会上相互喝两杯，我们家孩子就不在此打扰大家雅兴了。”
周围的人很是赞同，接连点头。
刘睿卓的父亲搀扶着梨花带雨的女儿，一脸愁容，既然沈正桦给了双方一个合理的台阶，那该下的就还是顺着下吧，想罢他便点点头，笑着说好。
沈默突然送了一大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父亲为何要帮着自己的好朋友，但内心的欢喜油然而生，望向栾静姝那张吓得胆小怯懦的脸。一看过去，却看到了阿楠。
阿楠低垂着头，牙齿狠狠咬着下嘴唇，泪水就要夺眶而出。
西川在人群的外围，心想，完蛋。
窗外的月牙散发着暖暖的光，却割坏了斑驳的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