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幸思天林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这番嫁女儿也免不得老泪纵横。虽然家境尚可,可对方是有权有势,将来可称王称帝的三皇子,其在战场的赫赫威名,朝堂上的舌战群儒,这男子处处的伟岸,便使得幸思天林心中没来由地抹上一份担心。虽然这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但是是天赐给自己的宝贝,自己虽为商贾,却也不想女儿在夫家受丁点儿委屈……
幸思言的婚事,自是早有准备,这连夜布置,却也不失一点礼数。幸思老夫人这番又悲又喜,还不曾好好疼爱,却又要嫁人了,不由得望着那金贵的凤辇,久久不肯离去……“老夫人,今个是姑娘大喜的日子,您哭什么,这百姓都看着呢啊!三皇妃与三皇子伉俪情深,不会受委屈的,您就放心吧!门口风大,老奴还是扶着您进去吧!莫要着凉,夫人!”
三皇子府。
“朵儿,朵儿。”“小姐,额,皇妃!”朵儿在门外应和着,小姐成了皇妃,别提朵儿心中多开心了。只是自打昨天从皇子府中出来,姑娘便没心思吃东西,今个又忙乎了一天,更没机会吃了,这会子也该饿了。“姑娘,要不然朵儿去小厨房给您做些吃的?三皇子此刻还在前院宴请宾客,可莫要饿着皇妃。”“皇妃今日也是疲累了,弄些清淡的粥来。”清冽又高贵的声音自头上传来,朵儿这才注意到三皇子竟是到门前了。“奴婢拜见三皇子。”“去吧。你们也都下去,张扬。”“是!殿下。”
随即,万俟宇打开房门,这满屋子的红恍痛了他的双眼,眸光微冷地看着床上还盖着红盖头的幸思言,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只觉得一阵掌风袭来,幸思言的红盖头顷刻便飞离落地。微微遮了遮光,适应了这满屋子的红,却见一人兀自坐在桌上品茶,看着那挑起喜帕的称还安好地躺在床角,可是盖头却已落地。一股委屈便涌上心头。“臣妾拜见三皇子殿下。”“昨日的教导看来皇妃是听进去了。”淡淡的声音自一张淡漠的面孔缓缓传来,幸思言只觉得如入冰窖,寒冷异常。“臣妾自是受夫君教诲,莫敢不从。”“殿下,皇妃。”幸思言猛然抬头,听着这陌生的声音,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娟帕,“进来。”只见一婢女小心翼翼地端上一些清粥素食,搁在桌子上便行礼后退下。“三皇子,为何这般防范臣妾,竟是连贴身婢女也下手,莫不是寒了臣妾的心。”正端着茶水的手微微一紧,听着着凄凄然的声音,再次抬眼朝幸思言看去。
虽铺了些许脂粉,却仍然挡不住那冷贵的气度和凝脂的玉肤,丹蔻朱唇此刻正紧紧咬住,美眸波光流转,似是要掉下金豆。万俟宇气息一滞,随即吹灭了灯烛,“看来爱妃不饿,还是莫要浪费了此等良宵。”“我不……”哑穴重重一沉,幸思言终于落下泪珠,感受着旁边陌生的气息却万分熟悉的脸,心中五味杂陈。饶是忘记了自己,也不能对自己这般薄情,闭上了眼睛,一股倦意猛然涌上心头,随即沉沉地睡去。万俟宇看着身侧的人儿,又看了看已然浸湿的枕头,沉思着。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竟然就这般睡在了她的床榻上,置密室中那十几个汉子于不顾。
皇城。
“禀告皇上。”“说。”只见本在玉笔横批的万俟成天挺住了笔,斜斜地靠在软塌上,慵懒地看着底下跪伏着的嬷嬷。“三皇子宴完宾客,便去了洞房,不消几时便吹灭了蜡烛就寝,并未有何异样。”“哦?看来宇儿这次是真的看上了那家女子?”随即释然地笑了笑。“也罢,你下去吧。”“奴婢告退。”
那是谁,红妆素裹,青丝披肩而下,拿着杯子坐在桌前,周身气度华贵,眼神妩媚清冷。她在对着谁?这个女人,在和别的男人喝酒吗?等等,那个男人怎长的和自己如此相像?这是哪里?忽然四周变如白昼,“替我好好爱她,她受的苦太多了。”“你是谁?”是那个与她对饮的男子?“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和本皇子这般说话?”“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个男人苦笑一番。“爱她,照顾好她。”“你!”轰的一声,四周天塌地陷,万俟宇猛然睁开双眼,看着帐顶繁复的花纹,又猛然听到身边细密而轻柔的呼吸声,收回深思,转头看了看旁边的女子,虽已入梦,却似是有些不安,微皱着眉头,手握成拳。心中突然荡起微波,伸手抚平了那小小皱起的眉头,似是受了安抚,女子轻哼一声,“宇。”万俟宇听到叫喊,一抹怒意袭来,正欲掀被下床,却听见微弱地一声“你怎么还不记得我。”……小心放下被褥,抬眸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好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匕首乍现,鲜血滴落在那原本压在层层锦被之下的秀白锦帕上。“幸思言,你该庆幸自己这般好运。”只觉一阵微风,那说话之人便不见了踪影。
次日清晨。
幸思言缓缓地张开了眸子,看着四周这陌生的景,却已是淡然下来。已嫁他为妻,已伴他身旁,自己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浅浅一笑正欲下床,便赫然看见了满是血渍的锦帕,心中五味杂陈。“皇妃,奴婢来伺候您梳洗。”“进来吧。”看着那门口端着铜盆的婢女款款而入,可身后却还跟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正有些疑惑,便见那老嚒麼在四下寻找着什么,看到那浸满血渍的锦帕后,眼神才安定下来,悄悄地收起锦帕,嘴角噙着笑意,帮幸思言整理着被褥。
幸思言了然,这三皇子府看来并不太平呀,怕是各方眼线也是不少吧。微微勾了勾唇,便转脸看向伺候自己洗漱的小姑娘。面容清秀,柳眉微翘,也是一个俊美的小丫头,心中起伏顿时平静不少。正欲坐在桌前用饭,突然听见一声熟悉的叫喊:“皇妃!”“朵儿,你没事。”朵儿古灵精怪地笑了笑,“皇妃莫要担心,朵儿昨日一时迷了道路,还好乔姐姐指引收留,三皇子还吩咐说皇妃昨夜过于疲累,让朵儿莫要打扰,朵儿这才来侍候皇妃,让皇妃担心了,还请皇妃处罚。”过于疲累?幸思言苦笑了一番,想起昨晚,心头微微有些苦涩。“起来,起来,以后可不能如此莽撞!皇子府不比幸思府,以后可要小心稳重一些。乔姐姐是?”“回禀皇妃,正是奴婢。”幸思言抬眸看了看这个新来的婢女,此前还想着是万俟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可如今看来,却并不是如此,倒也罢了,且行且看吧。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自己届时在防范也不晚,以后会如何,自己尚且不知,可是不忠心之人却是要不得。感受到刚刚沉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已收回,乔颖悄悄地呼出一口气,这皇妃看着恬淡,却也有这么冷冽的气度,倒是和三皇子相配啊。“起来吧,今日瞧着你也是个伶俐的人儿,以后就在这当值吧。”“谢皇妃。”
“三皇子在何处?”“回皇妃,三皇子清晨去上了朝,算算时辰这会子该是回府之时了。”“一般,他下朝之后都会去哪里。”“书房。”幸思言看着窗角那盆傲人的水仙,放下了碗筷。“乔颖,带本妃去厨房。”“啊?”
“禀皇子,皇妃求见。”哦?那个女人?万俟宇勾了勾唇角,放下手中的折子,“让她进来。”“参见三皇子。”万俟宇看着眼前的人儿,不觉然地便隐去了一丝疏离,“起来吧,何事。”只见幸思言在一旁的小桌子上布好饭菜,又屏退了其他人,这才款款地福了福身说到:“夫君劳苦,臣妾给夫君送了些吃食。顺便……包扎伤口。”最后的四个字,幸思言快速而小声地含糊了过去,不过万俟宇是谁,蝇蚊之音也逃不过他的耳朵,噙着一抹淡笑,在小桌子旁坐下,“怎么,爱妃不怪本皇子寒心了?”幸思言翻了个白眼,忽然将万俟宇的手臂拽过来,万俟宇正想沉了脸色,却看见幸思言正低头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包扎,一抹温柔浮上心头,在固南之地彻夜的厮杀,身上早已千道沟万道壑,区区一道小伤口,他何曾放在心上。在那天寒地冻苦熬之时,何曾想过会有一人温暖地抚摸那淋淋血口,如今这面前的女子,竟这般大胆,万俟宇长臂一呼,幸思言刚打好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此刻却天旋地转的来到了他人怀中,正欲惊呼,却被覆上一枚凉薄的唇,顿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俊脸,忘记了呼吸!待反应过来之时,早已被攻城略地,气息不稳。慌忙挣扎着逃脱万俟宇的掌控,站在桌子的另一头。万俟宇冷不防地看着怀抱已空,呐呐地回过神来,自己刚刚差点就陷了进去,紧蹙了蹙眉,看着那在他旁边一丈之外的女子,正绯红着双颊,呼呼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