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寨的柳金岭、白顺发都去镇政府开会了，后来连是党员的满堂也接到通知去参加会议。满堂正雇下一帮人收拾房子，从房顶上下来，没顾得换衣服就骑上雪芬的电动车走了。
今天镇党委政府开会，进行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的动员。县里来了人，村里党员干部列席参加。满堂来时，书记兼镇长李大凤正在讲话。会议室里已座无虚席，门口也坐一堆人，都正聚精会神地听着。满堂向门两旁看看，见白顺发坐在一边，垂着眼皮显得没精打采，还有几个认识的人，只向他点头或一笑，于是悄悄搬块砖头，寻个空隙放下，便坐下来听会。
李大凤从省委党校毕业回镇上，接连下村召集群众座谈，接连找党委成员谈话；第一个镇党委会，就通报了新县委领导根据群众连番举报和控告、紧急叫停大屯镇“别墅开发项目”的决定。风传党委扩大会上，李大凤依据走访调查收集到的群众意见，一口气向于清提出八个质问，让他向党委做出解答：“别墅开发”项目是否经过审批立项？强行收交农民的土地承包合同是否合法？擅自改变耕地用途是否符合政策？把农民挤出土地，让他们去哪里找饭碗，依托什么增收致富？不顾农民福祉强推“别墅开发”真实目的又是什么，数百万资金包括上级下拨的惠农资金扶贫资金用到哪里去了……等等，这一串连珠炮似的问题，追问得于清面红耳赤，扬言要去上头见领导讨说法。这些内部信息的流传，让一度陷入迷茫和慌乱的百姓欢呼雀跃。柳金岭当即找到满堂，把白云寨群众的联名状交到镇政府，表达对撤销“别墅开发”的坚决拥护。接着又有镇党委首批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马上开展、鑫丰公司确定在大屯镇搞农业高新开发等消息，像有一阵暖风在人们心湖漾起涟漪，萌生出不少美好的遐想。
满堂凝神听着，李大凤讲得正带劲。这女人行事干练，讲话也有特色：嗓音粗犷洪亮，风格朴实直率，不喜咬文嚼字，只爱讲些土话实话，让人听来亲切坦诚：“记得戏上，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封建社会的官有这样的境界，何况我们共产党人！”她转回身，指着身后墙上“为人民服务”几个大字，动情地说，“这是我们党的宗旨啊，不能只是说得好，装饰得好看。常说“要做百姓的父母官”，我看应该说百姓是父母，当官的是儿女，没父母哪来的儿女？当官的对百姓没有敬畏之心，就是不孝之子，就是逆子！”会场内外响起掌声，满堂也用力拍起手。又听李大凤继续讲下去：“一句话，当官用权不能任性啊！一味追求个人政绩，追求升官发财享乐，违法违规用权，捞钱捞色捞政治资本，那就是犯罪……咱大屯镇是几万百姓，生活水平还不高，我们工作的全部出发点，就是让他们的生活尽可能快地好起来，进城能挣钱，回乡有家园，土地能增收。”又是一阵掌声雷动。
忽然，会议室里走出个人，从满堂身边挤过——是于清，头发蓬松，神态疲惫，像是熬了夜没睡足，脸上却仍堆着自信的笑，漫不经心地扫一眼身边人，便向白顺发招招手。顺发起身跟着于清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