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营品带着乔修没有停留,直接飞到了大营外的一座尖顶建筑的门前,赫然是乔修在冥域中最先接触到的地方,将军府。
门前的侍卫见有人突然出现,先是一愣,随后将手中长矛矛尖指向前方,待看清来人后又马上将其收了回来,单膝跪地,语气充满歉意地道,“卑职眼拙,还请方营品恕罪。”
“罢了。”方营品淡然地挥了挥手,“继续站岗吧。”说完,将两手背到身后,迈步走入将军府内,乔修连忙紧随其后。
待方营品与乔修都进入之后,两个侍卫才从地上起身,重新走到之前的位置站好。
将军府内仍如乔修之前来的那次一样,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专心办公的人。这些人有的聚在一起低声地讨论问题,有的不停地在不同桌子间走动,传递文件,将军所在的二楼也不时会有人员走上去,但却一时半会不见下来。
方营品与乔修的进入,并没有给这些工作人员带来多大影响。除了少数几个低声与方营品打了招呼以外,其他的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当中,不曾看见二人。方营品看着这些人,也不在意,带着乔修直奔二楼而去。
到了楼梯口,方营品微微转头,对着乔修淡淡开口,“知道规矩吧。”
乔修忙点头,然后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
方营品转过头,将眉头微微皱起,随后了悄无声息地向二楼走去,乔修急忙轻手轻脚地跟上。
还没到二楼,乔修便听见将军愤怒的声音,似乎正在斥责某人。乔修竖耳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是让将军如此生气,不过声音明明很大,但落入乔修耳中时却极不清晰。只有音量,没有内容,这让乔修很是震惊。
似是感受到了乔修所想,方营品回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走到门框后面,恭敬地站立,没有直接进去。
对此,乔修感到疑惑,但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上前一步,站到方营品的身后,不发出一点声音。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房间里的咆哮声消失,从房间中走出一个手中拿着一个厚厚的册子的人。那人面露无奈,看见方营品,苦笑一下,轻声地向楼下走去。约摸着又过了十息的时间,方营品才带着乔修走入了二楼这唯一的房间。
房间里的摆设依旧,但将军却并没有安静地坐在太师椅上审阅卷宗。此刻他正边叹着气,边摆弄墙角的那几盆花草,很显然他的心情不是太好。
方营品一进入房间,便看着将军平静地说了声“报”。
听见声音,将军将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也不回头,沉声道,“盛云来了,坐着。”
闻言,方营品伸手拽了张长凳,坐了下来。乔修看了看长凳,又看了看将军,向侧面挪了一步,站在了方营品的后面。
过了半晌,将军拍了拍手,将泥土抖落,随后转过身来,走到太师椅旁,坐下,看向方营品与乔修。
方营品见状,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单膝跪地,大声说道,“盛云失职,请将军治罪。”
将军看了看跟着方盛云一样,单膝跪着的乔修,顿时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原本舒展开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注视着方盛云,语气中透着不满,缓缓开口道,“你说你失职,那你便给我细细地讲讲,你是如何失职的。”
方盛云低着头,不敢看将军,待将军话音一落,便急忙开口道,“盛云见……”
“坐着,看着我。”将军皱着眉头,略有不满地看向方盛云,打断了他的话。
“是!”方盛云立即应了一声,但却犹豫了片刻,才从地上起来,端正地坐在长凳上。乔修见方盛云起身,自己便也跟着起来,仍站在其身后。
“继续。”
“是。盛云见到人鬼与我冥族士兵发生冲突,没有及时阻拦,致使士兵受伤,双方关系无法调和。”方盛云如是说,声音充满了愧疚。
“伤到什么程度?”将军平静地开口,声音带着威严。
“这……”方盛云有些犹豫,但一看到将军皱起的眉头与深邃的双眼,便觉得内心中充满了愧疚,遂继续开口,“伤的是一名二阶士兵,整条右臂被撕了下来,以后怕是废了。”说完有些不敢看将军的眼睛。
将军闻言沉吟了片刻,随后看向乔修,口中喃喃道,“只能如此了。”
乔修见将军看向自己,心想着‘对于自己的判决要来了’。
只见将军伸手向着乔修一指,乔修怀里的木牌,瞬间飞到了将军手中,食指一点,那木牌瞬间在将军手中四分五裂,化为粉末。这一举动让方盛云与乔修都是一惊,尤其是乔修,刚才甚至以为自己就要被就地格杀了呢。
将军对二人吃惊的表情置之不理,将头一偏,嘴唇微动,好像在说着什么。不足片刻,方才在二楼门口与乔修二人相遇的那个人手中拿着纸笔,走了进来。
“将军。”那人恭敬地对将军施了一礼,好似刚才将军训斥他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嗯,写篇通告。”将军除了那人进门时瞥了一眼外,没再多看哪怕一眼。只见将军将两手交叉,放在桌子上,沉声道,“查,人鬼乔修,不通教化,伤我冥域士兵,经商讨决定,予以其开除军籍处分,碎其名牌,赶出大营,特此通告。”将军顿了顿,待那写字的人停笔,才又继续说道,“另,即日起,全军加大训练强度。”
不过几息,那人将手中笔停了下来,恭敬地看向将军。
“行了”将军对着那人甩了甩手,“你把这篇通告贴到大营门前。”
“是,将军。”那人微微躬身,退了出去。
待那人走后,将军看向方盛云,说道,“盛云,你是营品,要识大体。”说完,也像对之前那人一样甩了甩手,“出去吧,时刻记着,识大体。”
方盛云从长凳上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将军施了一礼,说道,“盛云谨记在心。”随后身子一转,走了出去。
见方盛云出去了,乔修也要向门外走,但忽然觉得,浑身好像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盛云走出门外。
乔修心想,‘这次是完了’。从木牌被将军一指点碎的那一刻开始,乔修便知道自己完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自己这个外族人在人家的地盘,伤了人家的人,任谁想自己也都是完了。当将军口述通告时,乔修已经彻底心灰意冷,不再存有一丝一毫的侥幸。此刻,无法移动的身体带给乔修的是一种即将触摸到他的一种绝望,然而,乔修的心境却与之前有所不同。
只见乔修大义凛然地看着将军,纵然身体无法移动也依旧没有一点惧色。
将军看着乔修此刻直视着自己的带有质问意味的目光,没征兆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
听到这声叹息,乔修顿时一愣,随即他便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宛如山岳一般的巨力消失不见了,身体又可以自由地移动。他疑惑地看着将军,没有说话。
“不要疑惑。”将军的声音很平静,同时也具有一种能够使人平静的力量,安抚了乔修此刻急躁的心。“我本是想将你放入军营,让士兵们逐渐习惯你、认同你。可是如今来看,是行不通了。”
将军从太师椅上站起来,踱步到对面的那张床的旁边,随后继续说道,“现在你绝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他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髭须,转过身子来,“现在你只有一条路,跟我走,去见那个人。”
乔修想要说话,却感觉好像有一股异力堵住了自己的喉咙,令自己说不出来。
将军走到乔修身边,伸手在空中一划,空中瞬时出现了一条一人长短的裂缝,里面好像连通着未知的世界。他转过头来,对着乔修说道,“走吧。”随后率先走入那道裂缝之中。
乔修此刻虽不能说话,但他思量着到底要不要进入裂缝之内。几息过后,乔修看着裂缝,把心一横,跳了进去。
“这里是……”,那股堵住乔修喉咙的异力消失了,不过此刻他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又能够说话了’这件事上。
呈现在乔修眼前的是一片似曾相识的无尽空间,四周都蒙着乳白色的雾气,是白茫茫的一片天地。
只见将军此刻漂浮在距离乔修不远的前方,双眼向前凝视,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这时,乔修心里突然浮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熟悉感,好像下一瞬间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在心里预演了一遍。
突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自迷雾中传来,一道跨马的金色身影逐渐显现出来。
“果然!”那金色身影的出现印证了乔修心里的感觉,那出现的身影赫然是乔修与巨狼对命之后见到的金甲将军。
“陈兄来此,所为何事?”金甲将军缓缓开口,一如既往的沧桑声音,在这空间中不断回荡。
“人,我带来了。”陈将军回身,用手指指着乔修。
金甲将军忽然将目光对准乔修,双眼中爆出两道金光,耀得乔修睁不开眼。
“好!”
陈将军看着金甲将军,低声道,“人我是带来了,你可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啊。”
金甲将军轻笑一声,开口道,:“陈兄放心。”
陈将军看了看金甲将军,沉声道,“那样最好。”说完,身子一闪,从那裂缝飞了出去。在其飞出的瞬间,裂缝无声无息地合拢,好似从没出现过一般,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