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这世上真有此等舞剑?看了草书长进?多半是古人妄言,反正我是不信。”书生捧着本书读着,不时还夹杂着自己的想法,说完还问起自己的书童:“周维,你觉得呢?”
书童没有回应,只是愣愣的站在窗边看着毕天楼下的闹市,往日里喧闹的集市今日却是安静的很。
“周维?少爷我问你话呢!”见书童不回应,书生走到一旁喝问道。
书童依旧没出声,只是手僵硬的指指楼下的一处,书生目光望去,同样愣在窗边。楼下有什么?无他,一把剑尔。一把剑就能让看着它的人出神发呆?嗯,因为那把剑在舞。
动静之间,契合天地正道,每一声剑鸣皆与人心率相通,剑起天地独此一剑,剑落围观众人心脏尽数跳慢一拍,剑刺所有看见人都退后一步,因为在他们眼中,都下意识的以为剑刺的是自己,这不是外在扭曲五感的幻觉,而是直接映入人心的感受,远非超凡之术所能比。
轰轰,剑鸣、阳刚!每一式、每一招、每一剑,皆是堂堂正正之剑,以势压人以直取胜!自然这都是外行人看的热闹,内行么,呵呵~其实也看不出什么太深的名堂,只是觉得这舞剑远不仅仅只是段舞蹈,杀起人来应该也不含糊。
一舞落罢,剑已入鞘,而神韵依存,剑鸣回荡在耳畔,闹市那一处角落仍旧无人喧哗。直到片刻后,围观的寻常百姓回过神来叫好时,才有了点生气,而那帮懂些剑法的江湖人,则是在数息之后才惊醒,眼中流露出骇然、贪欲以及忌惮。
而毕天楼上的书生,若不是自家书童扇了他巴掌,还不知要楞到什么时候,惊醒之时也顾不得书童的那一巴掌,急道:“周维!笔墨纸砚!”
“啊?”书童一时没反应过来。
书生却是等不及,自个磨墨铺纸去了,让自家书童傻站在那。
一笔落下,一撇尽显锋芒,跟着的是堂堂正正的一捺,然后又是几笔,再看去那却是个剑字!
一字落下,书生还想再写,可怎么也没法再落笔,那个剑字太过逼人!太过正气!而心中神韵已尽,唐突写下只是平白拖累之前的那个剑字。
书生苦笑,之前还说不信看了公孙大娘舞剑,能草书长进,而立马就被证明,看了少年舞剑能心中酝酿神韵,下笔楷书大进。
“周维,请那位舞剑少年上来一叙。”
而另一边毕天楼下,只要是有所悟的江湖武者,都爽快的抛着铜板,而挤在人群中的公子哥更是直接拿碎银砸过去。
好家伙,这架势,如果飞过来的不是钱,小胖牛保全估摸着已经抄家伙了,不过既然是钱安心接着就是了。
至于九七么,倒是闭上了眼,这并非是他要装出格调,而是在用脑海中七娃子指尖光亮中,所蕴含的一道无名口诀锤炼肉身,这口诀不长,与其说是修炼的功法,还不如讲是运力的窍门。
感受身体中涌动的力量,九七微叹口气,果然不愧是修士练体的法门,比之曾经用过的所谓绝世心法,一日当可抵五日功,在疗伤上更有种种神异。若非如此,现在的九七,或许还趴在地上没法动呢。近乎全身肌肉都撕裂的那种伤势,没“天材地宝”的话,估计一辈子也就是个废人了。
在亲生体会到“修炼”的好处后,九七不觉的对修士的一切充满了求知,对那一点光亮中刨去七娃子今生经历,外的修炼功法满是渴望。只可惜这其中,除了筑基期的几篇筑基法门和之前练体那样的无名口诀外,就只有四个字,“强点再说。”
看见这四个字突然就觉得自己档次好低,九七头一低。
“小哥!再来一回呗!”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着。而在这其中,周维艰难挤了进去,见实在太过喧闹,直接叫道“舞剑的小哥!别再舞了!我家公子相邀上楼一叙!”
“你家公子哪个!叫他自己来!”有武者叫道,人家喊人可以,影响他悟剑那可就不行了。平日里哪有这种剑法,至少出神入化的人物,缺钱来卖艺的。多看多悟,指不定机会到了,他自身的剑法也就突飞猛进了,就是眼下他都能感觉,自身剑法瓶颈有点松动。
“我家公子,毕云清!”周维与有荣焉的报出那书生的名号。
毕云清三字一出,此处闹市又是一静,毕云清毕公子的名号,丘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便是丢到整个安西道,也称得上略有耳闻。毕竟,丘城唯一一座九丈高楼毕天楼,便是他家建的,地标性建筑啊!
不过这个安西道略有耳闻,也是要分地方的,府城、县城,自然不用多说,有说书人就够了,镇子嘛也就是在那几个秀才中流传,越边村这种级别的话,估计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只会问你句,知道毕云清的名号能多口饭吃么?至于原先的七娃子,虽不是常人,可既然都不是常人了,还关心红尘一俗人干嘛?
“毕云清?没听过。”所以九七如此回应周维的与有荣焉。
“……”周维无言。可无言不是办事,无言过了还得讲:“知道毕天楼是我家公子的产业就行了!”
“啊?毕天楼那又是什么?”虽然很不想吐槽,可毕天楼的牌子实在是挂的太高,九七真心没注意到。
听到前面那句话,周维的眉头跳跳,“既然不知毕天楼,那你为何在此卖艺?”
“这里人多。”很实在的回答,嗯只能这么讲,而周维却是不耐烦了。
“我家公子叫你上去,你就上去!”
“哦,好的。”九七直截了当的答应了,拉着牛保全就往毕天楼里走去。
见此,事做到了,周维的面色反有些怪怪的,谁叫他想人前显露自家身份引人惊叹,结果对方压根不吃他这套呢。这一来二去反倒是耽搁了下公子交待的事。
丘城是大雍朝廷西南的商路交汇之地,而这毕天楼又正是家酒店,往来住宿吃饭的人络绎不绝,江湖消息,小道传闻,在其中扩散着。
仅仅是穿过大堂,九七便知这朝廷虽正春秋鼎盛,可西虏之患依旧不绝,安西道虽地处西南,却依旧常受西虏侵扰,抢劫商队掳掠人口的事时有耳闻。这世道不太平呐。九七心中感叹句,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周维上楼去。
到了四楼的一间雅间门前,周维停下,做出一副请进的姿态,周维抬起条腿要进,而牛保全也做出副要进去的样子。
见此,周维一把拦下牛保全道:“你不行,我家公子只请了那位舞剑的,你还是在门外等着吧。”
“既然如此我就不见,你家公子了吧。”牛保全还没开口,九七刚迈出的一步却是收了回来。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周维的心里又是一揪,这临门一脚人结果走了,公子怪罪下来如何是好?
“无妨一并进来吧。”雅间传出这样句话。
九七没多言干脆的进了去,而牛保全却是仰仰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周维咬咬牙,心里默念着不要跟土包子一般见识,同样进去了。
雅间中只有之前那位书生,九七看去,这书生毕云清虽是瘦弱,而眉宇间自有番风度,让人如沐春风。
第一眼看过人后,第二眼是那桌上墨迹尚未干透的字,其中已得剑之神韵,然而九七摇摇头:“这字虽有剑之神韵,但无剑之实。”
“笑话,这纸上哪会有真的剑!”开口的不是书生,还是那书童周维。
毕云清眉头一皱,有些不耐。九七又开口了:“毕公子想必是一笔挥出,一笔稍差过一笔,一字写完心中再无剑意,这便是无剑之实。”
唉~毕云清微叹,他也知道这剑字的神韵,是借过来的不得长久。“望小哥指教。”
九七没说话,剑出!墙上多出道剑痕,再斩出几剑,细看去又是个剑字。与桌上的剑字交相辉映,可神韵强过桌上那字百倍!
毕云清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以这剑字的神韵之强,日后多多临摹,必然心中有剑。“多谢。”
“不用谢,十两银子就好。”九七一本正经道,用这剑字换钱的事,上辈子干了不知道多少回,每一回都能还清酒钱赌债。
书童周维张嘴还没出声,毕云清一挥手,“去取二十两银子。”
周维摇摇头,没多言走了。牛保全倒是张大的嘴巴,久久不能合上,这世道二十两银子便是二十石米!两千斤啊!放在越边村,大半年不用干活了!
“还不知毕公子请我上楼,有何事。”九七问道。
“家中一支商队将往西域,怕贼人拦路打劫,虽请了镖局,心中仍有忧虑,适才见小哥剑法精妙,故相请,商队平安归来时,当有重金相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