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空间,是铁蛋的硬伤,铁蛋从小就害怕封闭的空间,其中经历的变故和为什么他现在只告诉别人他叫铁蛋,连姓都不告诉别人,其中的苦涩不是常人能体会到的。
有的时候只有跑起来才感觉这个世界是安全的,但是此刻铁蛋却被关在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当中,周围没有任何声响,隔壁房间传来铁床摇晃着撞击墙面的声音,还不时的传出几声呻吟,一声哀叹声之后就没了动静,世界又陷入了空寂当中。
摸索着起身,空间小的让人烦躁,撑开手就可以触及到两边的墙面,刚才躺的是一张上下床,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好不容易才摸清哪是墙壁哪是门,将门敲的轰隆作响也没人回应他,铁蛋又陷入了恐惧当中,蹲在墙角将自己的身体尽量蜷缩在一起,以此来克制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眼睛睁的大大的盯着门,只等门一开就冲出去,时间以秒来记,直到两眼通红口干舌燥的时候门才“吱呀”一声打开,铁蛋连忙起身就要往外冲,但是到门口之后却又犹豫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而外面又是什么地方,会不会是更大的一个囚笼。
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脚迈出去,刺眼的阳光让铁蛋很不适应,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看清周围的景象。险些让铁蛋晕眩过去。
监狱!我坐牢了!
两排穿着黄色衣服的光头站在铁质的走廊上,“一流的干警队伍,一流的改造手段,一流的设施环境,一流的窗口单位,一流的工作业绩”成打油诗状排列在相隔牢房的墙面上,白色墙面配搭黑色楷体,醒目提神。
“新来的?”略带戏谑的声音传进铁蛋耳中,好不容易才从失神当中抽出,站在铁蛋身旁的一个矮小中年人对着铁蛋道。
“恩。”从喉咙间艰难的挤出个字眼,嘴角抽动眼角都是泪水。
“过几年就适应了。”似乎是看出了铁蛋的惊慌,中年人道。
过几年就适应了?
不哭!帅哥我们不哭,要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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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点30,起床,洗漱。7:00至7:30,吃早饭。8:00到下午四点半,铁蛋都需要在车间里劳动改造,一天当中最有意思的就是吃晚饭,只有那个时候才能听见周围犯人们低声吹嘘着自己之前在外面是如何如何风光。只有这时才能感觉到自己是在一个集体当中而不是在一个盒子当中。
晚上还要进行集中的学习,大多数情况都是一圈一圈的围住互相吹捧或者冷嘲热讽,看着那些不时的想露出自己身上纹身恐吓对方的粗野汉子,铁蛋心中有些惆怅,我这么高素质的小青年竟然就这么被抓进来了!
唯一让铁蛋慰藉的是监狱里竟然还有他的熟人,老淫。
第一次去车间工作撇见他的时候,铁蛋狠不得扑上去啃两口,但是却被一名肥壮的狱警拦下,腰上的电棍闪着火花朝铁蛋招呼过来。不敢再造次,只能在每次进入车间的时候深情的眺望另一个工作区的老淫。
早就发现铁蛋的老淫则时常的悄悄竖起中指,这令得铁蛋很是受伤。
每天都是抱着被子蜷缩在墙角睡觉的铁蛋半个月后再也扛不住了,一次在车间工作的时候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之后被分配到图书馆里做一些闲适的工作,无非就是把书一遍一遍的分类,一遍一遍的重排,不知道这些连页数都粘在一起几十年没人动过的书一遍遍的排它有什么作用,狱警不看,犯人更不看,难道就是为了让铁蛋这一类体质柔弱的犯人排列着玩用的?
和铁蛋一起的还有一个老头,老头从来不说话,就是每天戴着老花镜坐在图书室的第一张桌子上看书,都是一些印满繁体字的老旧书籍,路过是偶尔瞥见的时候铁蛋都感觉头晕,不知道那老头是怎么做到一整天都看的。
据把他带来的狱警说,这个老头虽然在监狱里,但其实他已经不是犯人了,十年前就应该刑满释放,但是老人却死活不出去,也联系不到他的家人,似乎老人的一切根本就查不到。只好先暂时让他待在这里,想送去敬老院却也不符合规矩,老人之前似乎是犯了很大的事,要不然也不可能在监狱里待到白发苍苍的时候才获得释放。
根本想不到这个一个老态龙钟满头白发不带一点杀伐气的老人会是犯下狠事的那类人。闲暇时就不断偷瞄老头想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失望的发现老头除了戴的老花镜异常厚实之外没有其他任何特点之后,铁蛋感觉其实排书还是挺有意思的。
已经穿上棉衣的铁蛋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排书,累的时候就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在狭小的牢房里根本睡不着,只能在图书室里补上,平时这里除了偶尔送书过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其他人,这让铁蛋把排书之外的时间全部用在睡觉上。
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铁蛋只知道现在已经能闭着眼睛找到书架上的任何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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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湿漉漉的,一把抹去,抬起头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切,最近送书来的人都少了,可能是监狱方面感觉不断的换新书也没人看,不如就直接不换了,已经好几天没人送新书来把架上的旧书换下。这让铁蛋着实睡了好几天,把眼皮都睡肿了的铁蛋感觉自己或许在这里过上一辈子不愁吃不愁喝的也不错。
人类就是在这种自觉或不自觉的情况下被强行扭曲价值观而不自知。
不知道钢蛋能不能养活自己,四万多省着点大学生活也应该是够的,哥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要坚强点。
“你练刀。”沙哑生硬的嗓音将铁蛋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一直坐在第一张桌子上的老人首次离开那片范围站到铁蛋眼前。
铁蛋连忙站起,一直以为老人是个哑巴的铁蛋看着眼前的老人合不拢嘴,生硬道:“恩”。
“练的不对。”老人道。
“我.我是自己练的,没人教,就没事劈柴砍树啥的,干农活方便。”
“勉强能杀人。”上下打量了铁蛋一眼的老人扶了扶老花镜又回到了老位置。
这老头好像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铁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说梦话的习惯,
“钢蛋,哥的刀能砍倒所有坏人。”梦中自己对着弟弟说出的这一句话,让几十年磐石一般独坐翻书从未破坏过一张书页的老人首次破功扯下一块拇指大小的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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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是多姿多彩且苦逼的,这是此刻在监狱里的铁蛋心中的想法。
自从老人开口讲话之后,就天天拿着原本用来拂去灰尘的鸡毛掸子站在铁蛋身旁,而铁蛋手里肯定平攥着一条板凳,老头说是要教刀。
抖一下就直接被抽出一道红印,正常一般情况下一天要被抽上上百下,攥板凳的手老早就肿了。虽然铁蛋不是没有想过把老头打倒在地,但尝过了老人十几次势大力沉的过肩摔和十字锁之后,铁蛋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一个月,当铁蛋每天趁吃早饭的空隙告诉狱警老头殴打他的时候,狱警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对,一个二十来岁身心健全的青年犯人被一个几十年在监狱里,从没和人动过手,连吃饭动作都缓慢的可以将监狱定点的收餐时间往后推迟半小时的老人殴打了?
男狱警一般都是瞥他一眼就走,女狱警则心想这个犯人难道是想泡自己上来搭讪的?
每天吃完早饭都是含着眼泪踏进图书室,自觉的拿起板凳平举不动。铁蛋心里不愿承认的是,自己现在的手比以往要稳上太多了。
“今天休息,明天举桌。”好不容易做到了可以平举板凳半小时都不挨抽的铁蛋听见老人这句话躺倒在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支气管炎,怎么就这么喘不上气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