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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复仇(10)

当年,当他坐在离开芳村的火车上,看着那些一闪而过的景色时,他想着自己肯定是会再回来的,当时他的伙伴们全都在车上谈笑风生,只有他是沉默的。他的伙伴们中,只有李匀猜出了他的心思,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李匀问他,“怎么,在想林桃?”他没有做声地默认了。李匀叹息了一声,没再说话。

当他回到了城市以后,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想林桃了,因为距离高考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他拼命地看书,晚上也复习到很晚才睡,他父母因为怕打扰到他的情绪从而影响了他的学习,第一次在间隔一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争来吵去。

经过繁忙的没日没夜的一个月的刻苦复习之后,他顺利地考进了某大学。他收到通知书以后,兴奋地整夜没有睡觉。他想在去学校之前先回一次芳村,然而当他刚告诉他的父母这个决定,立刻被他的父母强烈地反对了。他们无论如何不同意他回去,哪怕只去一次,只在芳村呆上一天。他们在他回来的第一天,看到他的颓废的神情时,就已经意识到,他在芳村的生活一定发生点什么了,他们后来通过偷偷给与他同去芳村的李匀和郭卫民打电话,才知道了他在那儿的情况,原来,他之所以这样,是爱上了他住处的那家的村民的女儿了,对他们来说,这是绝对要制止的。

如今他们看到他要回芳村,他们警告他说,他是绝对不可以和那位村姑在一起的。

他愤怒了。他对他们说,他的事儿不需要他们管。

他们发现他们现在劝不了他,于是对他说,如果他非去不可,那也得等到他大学毕业以后才可以去,他们说他们不想让他因为恋爱而耽误了学业。

虽然陈易知道这是他们的缓兵之计,然而他现在说服不了他们,只好同意了他们,打算大学毕业以后再去找林桃。他认为,林桃一定会等着她的,他想过给她写信,告诉她让她等着他,然而他知道,她是不怎么识字的,最重要的是,他怕她会因为收到他的信,被她那位脾气暴燥的父亲谩骂。所以,他没有给她回信。他坚定不移地认为,她一定会理解他的。

在四年大学期间,他只顾埋头看书。

大学里的男生们,把大部分空余的时间,都用了在追逐着女生上了。他所在的大学校园里有各种各样的女生,她们有的可爱,有的活泼,有的美丽动人,但在他心里,都不及林桃。她们都没有林桃的那种震撼他灵魂的气质。这些女生们中,有两个女生本来挺喜欢他的,特意在合适的场合向他示好过,然后一直等着他表白,结果发现他居然完全无动于衷,只知道埋头看书。于是,她们失望地把他当成是不识风情的老学究,再不理会他了。

虽然他从不曾爱上别的女孩子,然而林桃的身影在他心里仍然越来越淡了,他发现时间越长,她在他心里的重量似乎越来越轻了。她那么遥远,遥远地在他摸不到也抓不着的地方,她的身影在他心里渐渐地像空气一般轻起来。只有在某些梦到她的夜里,那时她就在他的身边,让他伸手可触,他才重新意识到她在他心里的重量。

在那样的梦里醒来时,他总会比往常更加想念她。

在他上大学二年级的那年秋天,他收到了韩玲的来信,信是从她所上的学校寄来的。

她在信里告诉他,她和于岭分手了。她说,他们分手的原因是有一天,她去于岭家找他的时候,在他房间的抽屉里发现了几封信,那些信是他陈易寄给她的,共有十几封。那是写在1975年年末到1976年中旬的信,每一封都被人拆开过了。她生气地质问于岭,这是怎么回事,于岭告诉她,就是这么回事,他是爱她才这样做的。她对他的所作所为极其气愤,当时就和他分手了,于岭试图挽回她,但被她拒绝了。她觉得自己无法再和一个无耻小人在一起谈恋爱了。她在信的末尾说,陈易,我们的爱情就这样被于岭给摧毁了,但我觉得,真正的爱情是摧不毁的,就算被摧毁了也是可以重建的,你觉得呢。

陈易终于知道了她从不回信的真正原因,然而,这对他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写信告诉韩玲,他知道了事情真相也挺生气的,但是,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他还提议韩玲应该和于岭重归于好,他认为,于岭之所以骗她,是因为他太爱她了,太希望得到她了。

韩玲给他回了信,在信里她说,她明白陈易的意思了,他是觉得她和别人在一起过了,所以不再是那么清白了。她说,她是不会再和于岭在一起了,她从来没有真正爱上他过,她只不过是被他感动了,而且当时是于岭告诉她,他陈易和别人好上了以后,她才同意于岭的求爱的。她在信的末尾说,陈易,如果你真的觉得一切都过去了的话,那么我也尊重你的决定。虽然我现在还是爱着你的,我一直是爱着你的,只爱着你一个人。

陈易回信告诉她,他已经不爱她了,在他心里,现在有个非常重要的人。

韩玲回信说,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她听李匀他们说起过了。但她提醒他,他是不可能和那个村姑在一起的,如果他们在一起的话,他们将不会有幸福的。她还提醒他,那个村姑说不定并不是真的爱他,只不过看中他的城市人身份,指望着通过他从此摆脱她的贫穷生活呢。

陈易看了这封信后,给韩玲回了一封信,这次在信上他只写了一句话,她不是那种人。

韩玲回信说,她是不是那种人,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陈易没有再回信了。他不得不悲哀地看到,现在的人们对待爱情的观点是多么浅薄,他父母也好,他朋友也罢,甚至韩玲,曾经他觉得非常美好的女孩子,对待不同阶级恋爱的观点总是这样的:只要阶级不同的人们相爱,那么,要么是贫穷的一方贪图对方的钱财,要么是富有的一方贪图女方的容貌。他们从不考虑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两颗相似灵魂的相互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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