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如水,淡淡的月色已经悄然挂起。
就在一个拐角处,有一个摊位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的目光,却少有人上前。
因为此时摊前也没有路人,所以余凉若不是宁柠檬的提醒也没有注意到。他顺着宁柠檬手指指向望去,一张不起眼的小桌子,桌子上盖着黄布。黄布前后各摆放两个茶杯,拐角处坐着位白衣人,没有什么过多的装扮,之所以被看做算命先生,是因为——
知晓亘古事,了却前尘心。
十个黑字写在桌前下摆的黄布上,路过的人看后也没太注意,毕竟每个算命先生都会有那么两句标语,人们早就见惯不惯了,算命先生无非就是那么几句,普通百姓是绝对不会买账的,因此光顾的也就是那些个公子哥,或者那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怀病之人吧。
余凉也就看了那边一眼,便不再感兴趣,他也是如此想法,算命无非就是什么天灵灵地灵灵,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之类的话语。余凉心里认为后山的那个大忽悠都比这些个算命先生要强,但余凉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都生活手段,索性使自己周围的人不要受骗就好了。
只是那标语,实在是有些过了吧。
余凉刚想叫上宁柠檬继续找寻客栈,可这时他竟然看到要命的宁大小姐竟径直走了过去,坐在了黄布覆盖的桌子前。
“老爷爷,你这能算什么?”
“不知姑娘,想算什么?”淡淡的话语回答道。
“无论何事皆可?”
“然也,任何事。”
余凉也走了过来,静立与宁柠檬身后,看着那素衣老者便有些头疼,也不知宁柠檬为何要来招惹这人,但宁柠檬既然来了,他也不愿多说。
宁柠檬也发现了余凉走了过来,嘴角略微翘起弧度,出声道:
“老爷爷,不知这世间,何为缘?”
老者扫过宁柠檬和其身后的余凉,语气依旧平淡:“心为缘,万物皆有心,万物皆有缘,但不知姑娘问的是何物之缘?”
“姻缘。”宁柠檬这话刚出口,身后的余凉一闭眼睛。
老者似乎已经预料到的样子,出口便答,“太古人众,为求大道历几世劫难,劫难有九,大世只八,唯差一劫不全,不得历之,须弃。却无人敢弃情劫,情系姻缘,虽无寻常道法去得。但若寻姻缘,须先有缘,万物皆有缘,姑娘出于心,故此题应寻于本心。”
宁柠檬蹙起琼眉,似乎对这答案不甚满意,追问:“可有期限?”
“期限,非在姑娘。”
余凉在后面听得吃惊,这老者似乎与后山那位腔调如此相似。莫非?余凉想到一种可能,却又摇了摇头,当即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此刻宁柠檬还在回忆这那番话,直到余凉从后面走了过来。
“走吧。”
余凉深深看了一眼那老者,老者竟也望着他,突然老者微笑叫住余凉,“这位公子想必是有要紧事在身,可否弃了盏茶时间,听老道一番胡言?”
余凉皱眉望向老者,对宁柠檬使了个眼色,毕竟余凉心性远超同龄人,平静坐下。
“先生若要说,小子便听,何来胡言一说。”
“好。”老者接喊了个好字,便沉默下来,“公子,以你之见,何为人?”
余凉一愣,记忆回转,仿佛回到了九个月前,他就曾被问过这样的问题,问题之人,就是那个被人笑称大忽悠的黄师。
当时余凉正在后山修习隐匿之法,正到取息关键时刻,却被黄师连拉带拽到一处山洞,余凉还记得那山洞是黄师最宝贵的一处密地,不许旁人进入。当时他一进山洞,并未觉得这山洞的不同处,只是洞内石壁上有些刻痕,细细一观,余凉才知晓那刻痕是曾经的古文字,但他并不认得。
当时黄师让余凉从洞中深处青荇覆盖下取出一物,乃是一不大不小恰如握紧拳头大小的圆形黄铜器。黄师说此物定要好好收着,以后必有用处,可到底是何用处,余凉却不曾得知。
待余凉将这黄铜之物收起,黄师说道:“这些年该受的都已受了,过段时日你便要出谷,我且先问你,什么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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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凉感觉一阵恍惚,回到现实,看了看对面而坐的老者,便道:“天之下,地之上,即人。至天之涯,到海之角,即人。”
“那么,人当如何?”老者又问。
“当遍天涯,是人,尤人人,任何人。”余凉平淡答着,心中却暗道,自己不愧是大忽悠最喜爱的学生,如今已臻至这般境界了吗。
“好一个尤人人,任何人。”老者轻笑,“公子此番前去,老道有几句言语,公子可愿听。”
宁柠檬一直在余凉身后站着,听着,虽不太懂,却也不会打扰他,就和从前一样。
“请讲。”余凉早已发现此人定不是寻常人,虽然不知其身份,但只是道袍肩头处的紫金绣纹便足以说明,余凉也是走近才发现的。在这第三区,只有几处至高的区域才会产的紫金蚕丝,可不是随便一个老道士便能拥有的。
“公子听好了。”老道第一次摆出了这般高深莫测的模样,不过也是奇怪,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可就是没人上前来,似乎是根本就没有看见这摊子似的。
不仅是余凉,宁柠檬也是在后听着,看那道士究竟要说出什么。可正当二人翘首以盼,道士刚要开口之时。
“小姐姐,小哥哥你们在干什么呢?”一个稚声稚气的童音从余凉和宁柠檬二人身旁响起。二人一阵好奇,回头竟发现一个似瓷娃娃般的孩童站在他们旁边,正对着他们笑嘻嘻的,甚是可爱,约莫六七岁模样,头顶扎着小小的彩色蝴蝶。
余凉二人的注意力皆被这小女童吸引,却是没注意到坐在桌前的老道士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吃惊。吃惊的原因似乎是小女孩的出现。
宁柠檬似乎很是喜欢小女童,频频捏捏白皙的小脸蛋,摸摸可爱的头。女童却是不太愿意宁大小姐的摧残,躲到余凉的另一边。要知道,宁柠檬今年也差几月才满十四岁,说到底,十四岁的年纪,若是在普通人家,不也算是个孩童吗?可是她这几年来的经历,却另她的心性长了太多,可仍是抵不过这瓷娃娃的诱惑。
瓷娃娃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躲在余凉的右侧,甚是可爱得紧,令余凉也很是喜爱。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陪同何人来这街上?”余凉调低语气,温柔的问道。
“小哥哥,恩,我只记得我叫,伊诗,我是自己来的,没有别人的。”小女童回答道,大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惹人怜爱。
余凉二人皱了皱眉,余凉说道:“怎么可能呢,小伊诗,不要任性了,快去寻你的父母去吧,时间长他们该着急了。好不好?”
小伊诗嘟着嘴,“我说的是真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柠檬也蹲下来,二人又问了半天,才发现伊诗竟真的是孤身一人,而她竟然忘了自己究竟家住何处,亲人是谁。只记得自己的名字。
余凉最开始对伊诗的身份有着怀疑,可余凉看着伊诗的天真无邪,加上她的年龄,便没有再怀疑。
何况自己又狠不下心,便决定先让她跟着,待到结束了这次行程,带她回山谷中,请白师帮忙。
余凉回头看去,老道士竟然已经不在了,没有了踪迹。
“这,那道人呢?”宁柠檬惊讶的喊着,看向余凉。
“谁知道呢。”余凉苦笑,刚刚二人注意力全部都在伊诗身上,却将老道忘了,“不是要指点一二吗,怎地不见了?”
宁柠檬二人哭笑不得,这道就是传说中的神龙见首?
“小哥哥,小姐姐,你们看,这好像是那爷爷留下来的。”伊诗手里攥着一张黄纸,朝二人挥舞手臂。
余凉接过黄纸,只见上书:
“来时有意,走时无心。须记住,常言小道无天,大道无人,倘心系天地,与天同行,则皆敝之。”
“这是何意?”宁柠檬也看到了黄纸上的字,不禁疑问。
余凉抬起头,望向天空,继而回道:“天地万道,不离天人。老先生的意思大概便是与人人所谓的常言相驳了,可先前明明是先生说,哎,受教了。”
宁柠檬拉着伊诗的小手,对于这番话,也是听得懂几分,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先寻个住所吧。”余凉小心将黄纸折叠妥当,装进衣襟内层,又看了一眼老道的摊位,几人便离开了,去找客栈了。
待几人刚走远,只见这老道士的黄布桌前便围了三三两两的路人,指着摊位议论着。
“呦呵,诸位先前可曾见过这桌子?”
“方才我途径这里一次,怎地没有看到?”
“这看起来倒像个江湖术士的席位,却不见人,也是奇怪。”
于此处相隔几十里的一处鲜芳福地,一老者正坐于石凳上,自言道:“本想着告知他气运伴身,有天命数,不曾想竟有人可破我仙障,将那小女童送入障中。也好,半年,气运必现,老道我也好过这般无事可做,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