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遇到的几批巡逻骑兵,都是等那头目说几句好话,就放他们过去了。但在亲卫骑兵这边却是一点余地都没有。
颜舒不想浪费时间,直接出示了金狼令。
亲卫骑兵队长见了金狼令,态度立马变得恭敬了起来。
“这位尊敬的大人,不知您来巴林有何贵干?”
“这不是你有权过问的,我要面见你们的族长巴雅尔。”
那亲卫队长面露难色,回答道:“大人,族长他现在恐怕无法见您。“
那亲卫队长没说假话,巴雅尔此刻正陷入极大的痛苦悲伤中,他唯一的儿子阿穆尔战死沙场,被那可恶的汉人骑兵杀害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派阿穆尔带着的两万骑兵去追那一万汉人骑兵,尽然惨败而归,巴林部落的五千勇士全部战死,自己的爱子更是被射中头颅当场毙命,横尸草原
七日前阿穆尔的尸首被发现并送回了巴林部落,今日正是送魂的日子。整个巴林部落都开始忙碌着为族长之子准备着送魂仪式。
在了解了原委后,颜舒没有再坚持立刻见巴雅尔。他表面上表露出对死者同情的表情,心中却不禁为大哥李承恩的战绩暗爽。
“不知道我们是否可以围观葬礼,以表达我们对勇敢的阿穆尔将军崇高的敬意。等葬礼结束后再行拜见巴雅尔族长。”颜舒问道。
亲卫队长同意了颜舒的这个请求,毕竟是手持金狼令的贵人,而且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
颜舒被带到巴林部落的一处广场上,广场四周已经站着等待仪式的人,这个广场被树枝和绳子围出了中间的一块圆形区域,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口。广场正中间摆着阿穆尔的尸首,尸体头朝着北,指向了阴山的方向,四周围满了干树枝,表示待会将要火葬。
在阿穆尔尸体前方,一根树枝两边都插在了地上,弯成半圆形。有七条柳枝被摆放在这根树枝上,柳枝的树皮都被剖开。这就是送魂时的神案,神案前摆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桩,木桩上挂着一套阿穆尔身前穿的战甲,意为阿穆尔的神位。神位前摆满了祭祀用的马、牛、羊、猪、鸡、鸭等供品。
此时已经快要日落。将近在阴阳交接时,就将是仪式开始的时刻。草原人认为这个时间正好是灵魂从阳间前往阴间的通道打开的时候。
广场边上让出了一个通道,巴雅尔族长带着三个不足十岁的孩子出现在广场之上,走进了那个圈子内。那三个孩子全身穿着白色的孝服,他们是阿穆尔的儿子,巴雅尔的孙子。巴雅尔身穿黑色战甲,身披白色披风,头部和腰部分别系了一根白色的布条。
平时叱咤风云的巴雅尔此时也显得十分憔悴,胡子也变得花白,整个人瘦下去一圈。他招招手,用苍老的声音说道:“时间到了开始吧。”
此时两个萨满从一旁走出,手中捧着萨满服、萨满帽和萨满鼓。
颜舒眼前一亮,他看到了其中一位的萨满帽上镶着金边,这是天祭萨满的标记,只有登上了四十层以上刀梯的萨满才有资格这么做。另外一个的萨满帽上是银边,也是一位登过了二十层刀梯的地祭萨满。
看这样式,应该是天祭萨满来跳大神,而地祭萨满来做他的二神。这种规格的仪式,在草原上也是少见的,先不说天祭萨满的稀少,光是一位地祭萨满在整个草原上也是少见,而现在在巴林部落阿穆尔的丧礼上,这位地祭萨满只是做了天祭萨满的帮手。
这位天祭萨满的身份不简单。颜舒心想,看来自己不枉此行。
那地祭萨满生了篝火,往里扔了一种名为“僧其勒”的野生植物,顿时整个篝火腾起了浓烟。地祭萨满将二人的萨满服、萨满帽和萨满鼓放在烟上熏烤,以祛除污邪。随后二人穿上了萨满服,带上萨满帽。天祭萨满取出一根红色布条系在脖子上,随后又把一条黄色的布条系在地祭萨满的脖子上,以区分二人在这次仪式上的身份。
这时太阳刚好落山,仪式正式开始。
天祭萨满开始在神位前跳着了萨满舞,那萨满鼓在他手中不停地舞动着。地祭萨满跪在一旁,低声地颂唱着,是不是发出“哦””啊“的声音,随后地祭萨满的声音越来愈高,四周的巴林部落的族人们也随着一起颂唱起来。
“赫里拉——赫——雷——赫雷——
巴林的勇士啊阿穆尔
是敌人将你刺伤
那拴在脖颈的护身萨勒卡啊
没能守护你
如今你魂魄不曾归乡
依然飘荡在外
请让我向草原上的神灵乞求
将你的魂魄引回“
天祭萨满跳着跳着,突然停了下来,举起萨满鼓向天大喊三声“阿穆尔!”“阿穆尔!”“阿穆尔!“。此时,天空中应声劈出了一道闪电,随后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天地。
族人们见此奇景,不禁吓了一跳,颂唱声低了下去,而那地祭萨满声音随后更加高了,那族人们赶紧跟着唱起来。
天祭萨满从怀中取出一个鹰状的木刻。那鹰状木刻惟妙惟肖,就如同真正的雄鹰一般。
颜舒眼睛亮了起来。
那木刻被萨满抛到了天空中,那鹰竟如同活过来一般,在广场上空盘旋。盘旋几周后,竟凭空消失在空气中。顷刻后广场上空传来一声嘹亮的鹰啼声,鹰状木刻随着一声空爆声出现在广场上。那天祭萨满应声而倒昏迷了过去。
阿穆尔的三个儿子立马跪倒在地。他们虽然悲痛,但却不敢哭泣。在草原人的意识中,如果他们在长辈的葬礼上哭泣的话,则被认为是“不壮”。
紧接着,那天祭萨满就醒了过来。昏迷的时间长短也被看错是萨满功力的表现,时间越短则功力越为深厚。如果萨满功力过于不济,则可能昏迷到再也无法醒过来。
天祭萨满向天手一伸,那鹰刻木桩便径自落入他的手中。
他边跳着萨满舞,边走到巴雅尔和三个孩子身边,示意四人跟在自己后面,随后他绕着阿穆尔的尸首开始绕圈。他唱起了送魂歌:
“勇士的灵魂,
可怜的灵魂,
我保护着你,
在神鹰和神箭的的指引下,
送你前往阴间,
你放心地去吧,
不要留恋部落。
你的孩子将为你斟酒,
你且饮下,
随后便前往阴间把
骑上你的战马,
平安前往阴间把!”
天祭萨满引着巴雅尔爷孙四人绕了九圈后,回到在阿穆尔的神位前。他接过地祭萨满递过来的弓箭,向着阴山方向射了三支箭。那三支箭的箭头上绑着炭火,在空中划过三道火光。
但这三道火光在空中突然熄灭了。
那天祭萨满突然痛苦地跪倒在地。地祭萨满立马扶助了他。
“快,祭鼓!“天祭萨满痛苦地说道
那地祭萨满立马拿起了萨满鼓,开始绕着天祭萨满跳起了萨满舞。
那巴雅尔见此景脸色惨白。按道理来说,只要射出了三道箭,那么整个送魂仪式就算结束了。但现在却突然出现了这种情况,显然事情发展已经不受控制了。
天祭萨满呈大字躺在地上,火光中可以看到他脸色开始流下豆大的汗水,显然现在处在一种十分痛苦地状态。
那地祭萨满卖力地跳着萨满舞,那萨满鼓在他手中被舞动着越来越急,鼓声愈来愈急。
顷刻后,那天祭萨满脸色慢慢平静下来。萨满鼓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天祭萨满经过先前一幕,脸色也是惨白,他站起身来,走到巴雅尔身前。
“巴雅尔族长,很抱歉送魂失败了。”
“萨满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巴雅尔问道。
“阿穆尔将军他不愿离去啊。”天祭萨满说道,“阿穆尔将军说他被那卑鄙的汉人害死,他不愿就这么离去,他想要报仇雪恨,所以我在送他前往阴间时候受到他的强烈反抗。他的灵魂已经停留在阴间入口,而且他的灵魂已经在人间留了七天,若是四十九天内不入阴间,那可就再也无法往生了。”
巴雅尔一脸铁青,问道,“人死如灯灭,他不去往阴间往生,难道他就要做这草原上的孤魂野鬼?”
随后巴雅尔半跪在地,身后的三个孩子也立马跪倒在地。
“求萨满大人求求我儿!”巴雅尔乞求道。
天祭萨满轻叹一声,“想要救他倒是有个法子。”
“萨满大人尽管吩咐,只要我巴雅尔能做到的,一定会满足大人您的。”
“现在他的灵魂在阴间入口,只有我前往阴山之中的往生泉处才能找到他的灵魂,然后强行将他送走。只不过,要完成这种送魂仪式却是比普通的难上百倍,我还需要四十九颗魂石来布置送魂阵法。”
巴雅尔想想道,“四十九颗魂石?我这就派人去找。“
“要记住一定要在阿穆尔将军死后的四十九日内完成送魂,现在只剩下四十二日,而且前往往生泉还需要三十日的时间,你只有十二天的时间来找寻找。”
就算是巴林这种大部落,也没有多少颗魂石。这魂石对于萨满祭司来说是一种极其珍贵的东西,在跳大神时,有魂石护身的话,可以让自己的身体能够承受更强大的神灵。若是最低级别的人祭萨满有那么一颗的话,可以勉强请到地祭萨满才能请到的神灵。
但这魂石也是极其稀少,一颗就足以引动两个萨满的决斗。
“巴雅尔族长想要找魂石?我这里有啊!“
这时候,广场边上传来一个声音,让天祭萨满和巴雅尔不禁都朝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一袭黑衣的俊秀年轻人,手中拿着的正是一颗魂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