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京城依然有些闷热,今日却飘了点小雨,城市的绿意被雨水一洗刷,便显得极为透亮,空气在懵懂里也沾染了些凉意。因喜爱这一点点凉爽,从出租车下来时便没有撑伞,而是不急不缓地走到了公司。
一进门便遇到了豫津,他的神色有些凝重,给我使了个眼色把我叫到一旁。
“怎么了?”我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刚才那份惬意转瞬即逝。
“霓凰姐,昨天夜里,向英才自杀死了。”
我这才想起,向英才,这人是美世案件的主要嫌疑人,同时也是关键的证人。是他,供出了涉案资金的1/3存入了已经几乎成为植物人的聂锋的海外账户。此事原本对景琰不利,还好景睿请来梅长苏介入内部调查,至于梅长苏是如何让景琰脱身的,我也不得而知。
梅长苏原本就不想让我参与他在进行的事,虽说几天前我们互明了心意,可他在旁人面前反倒对我越发疏离了些。故而,他也从未对我提起过这位已经身陷囹囵的子公司的负责人。
新闻上的只言片语的信息表明,这位向经理出身寒门,原本聪明上进,自大学毕业后便进入集团总公司工作,7年后便成功地转至美世这家子公司作为负责人,说起来也是颇具荒诞色彩的商业传奇,只可惜他对金钱贪得无厌,最后落得金融诈骗犯的下场。除了新闻报道拼接出的人物形象,我对向英才其实一无所知。
豫津大致跟我说了一下他所了解到的事件始末:向英才,在总公司时的履历算得上光明,而当时年仅30岁的他为何可以去管理一家子公司,确实也是因为美世当年不过是一个破败的小厂。凭借在资本市场积累的经验,他竟使这家小厂改头换面成为以地产投资为主要业务的一家资本运作公司。2001年投身中国地产业的向英才,从此跟随整个国家的房价上涨而飞黄腾达。这个过程中,向英才本人拥有了不少美世的股份,也成了一方富豪。成功之际,他将百万豪车随手送出去给某个小明星之类的事也常有耳闻。
一切美好,直到他私涉庞氏骗局,巨大的涉案金额令人震惊,一夜之间便从商界才俊变为阶下囚。此案最大的疑点,莫过于人间蒸发的巨额资金——向英才曾经的口供表明,那笔资金汇往聂锋的账号。这样的口供,颇有点死无对证的意味,毕竟聂锋现在毫无还口能力。
然而这个人,现在,自杀身亡,这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
原本以为他是个织网的人,看起来,倒像是被网住无法挣脱的一只蝼蚁。
说到这里,豫津神色有些吞吐,“霓凰姐,你……是不是和梅律师……关系不一般啊?”
我略加思索,反问道:“豫津,你告诉我这些,其实想说什么呢?”
豫津叹了一叹,垂眸低语:“自从景睿生日后……我想了许多,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霓凰姐,我觉得向英才的死不简单……只是想,你不要……不要像景睿那样……”
最后几个字他没有说出口,但我明白,他是想说“不要像景睿那样被梅长苏利用。”
是啊,如果梅长苏仅仅是梅长苏,那么利用一下穆霓凰似乎也无妨,然而,他是林殊哥哥啊……
我拍了拍豫津的肩,做了个故作轻松的表情,“好了,言豫津,你最近真是有点太殚精竭虑,我相信梅长苏的人品,他对景睿其实……先不说这些了,向英才的事,你不要继续到处打听了,以免被其他什么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你放心,我啊,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利用。”
回到办公室,我看着电脑里的报表,却心神不宁。向英才的突然死亡,到底是为什么呢?
脑海中出现了很多人:已经因买凶杀人入狱的谢玉……死亡的向英才……他所供出的聂锋……聂锋的夫人是我曾经的好友夏冬……夏冬的——
是的,我想起了,冬姐的父亲、聂锋的岳父,远在天边、鲜露真容——却掌握乾坤的夏江。
想到这里,便觉得心乱如麻,于是拨了他的内线电话。
3声铃响后电话被接起,听到他有些冷淡的口吻:“您好,我是梅长苏。”
不知为何,我突然一阵灵台清明,咽回原本要说的话,深吸口气,尽量语气自然地道:“梅律师,我是穆霓凰。最近有个项目有些关于法律方面的问题需要咨询,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赐教。”
那边好像思索了片刻,继而听到他温和地道:“好,现在不行,但晚上6点后应该可以。”
电话挂了后,几乎同时收到了短信:霓凰,在调皮什么。
我回: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突然怕内线被监听……
片刻后又收到回复:不要不相信我处理监听这些雕虫小技的能力。估计你已听说了向英才的事,不要多想,晚上会告诉你大概实情。另,意大利之行不受影响。
捧着手机心跳不止。
这个……其他的都没错,可我其实根本没有想到意大利什么的啊……
之前说了是请教法律问题,就算被拆穿也要装个样子——抱着这样的想法,快下班时我便翻出本合同准备去见梅长苏。
但我这些小算盘对他其实没有任何作用,因为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霓凰,外面反倒不方便。你家还是我家?”
你家还是我家……一定是我想多了,他绝对、绝对没有任何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