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起的时候,是纽约时间下午3点。我看了一下来电人的姓名,不觉有点吃惊。
“霓凰,我是景睿。”果然是他,语气中带一点急迫感,我也不由得有一点紧张,毕竟国内现在是夜半时分,而他又不是时常给我打电话的人。
“怎么了?景睿。”
“最近国内出了一桩金融案子,美世集团的经理向英才涉嫌庞氏骗局。你知道吗?”
“嗯,近7000人卷入,涉案金额达到450亿,最近纽约分部的同事经常提起。”
听到“庞氏骗局”4个字,我已明白了几分,于是问道:“又有好事之人拿旧事做文章了是吗?”
“正是。霓凰,也许有些人没有想到你在纽约分部能做出一番成绩,你打下的江山,又成了他们想要争夺的利益了。美世虽然只是我们的分公司,向英才和你们原来所属的华中战略投资部也没有太大关系,但是,他供出了一个人,却有可能让叔叔马上调你回国。”
“谁?”我自问几年前远渡重洋后,已经远离权力中心,和总公司的大部分人也只是公事公办,有私交的人寥寥无几,一时间想不出这位向先生的案子中有什么人和我有关系。
景睿似乎在琢磨如何开口,短短的静默之后,他说:“聂锋。”
突然就恍然大悟了。是的,林殊,你离开那么久,有些人还是不肯放过你呢。
“聂锋现在并未恢复意识,离了呼吸机都无法生存,和美世的案子是如何扯上关系的?“
想到林殊,我的心脏就像被人拧绞着,疼痛从胸腔开始蔓延。尽管,隐约能猜测到那些人在做什么,却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用聂锋挑起事端。
景睿跟我解释道,向英才在口供中说,资金中有1/3都汇入一个瑞士银行账号,这个账号的主人是聂锋。
“你知道的,自从那件事以后,夏江是发了声明的,无论聂锋在整个事件中是什么角色,夏家是和他脱离了关系的。冬姐连去医院看聂锋的机会都没有,她身边有的是人看着她。可是,你知道景琰是不管这些的,这些年,他断不了要去医院看聂锋。好事之徒免不了跟叔叔说三道四……”景睿顿了一顿,接着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于是,叔叔从聂锋开始追查,当然,应该没查到什么,可他又开始看景琰不顺眼了。”
我突然想起静姨爱怜的眼神——小时候,她总是用母亲特有的爱怜看着景琰,然后叹口气跟我们说:“景琰这孩子啊,就是心实。要是他像小殊那样,我就省心了。”
像林殊那样吗?那么聪明、能干、几乎无所不能的林殊,他,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远离他从前的朋友们,孤单的在异国他乡,是因为他们,景琰、景睿、豫津……每一个他曾经的好友,都会让我想起他;我和他们关系有些疏离,也是因为我很怕自己不能承受更多思念——因为10年来,我没有一个时刻能够忘记他。
接着,景睿说的话我有点印象模糊,最后听到他说:“……总之,景琰这边我和豫津会想办法,我们打听到浙江有一个很有名的金融案律师,叫梅长苏,据说此人很有些扭转乾坤的办法,为人也不错,只是有些性格,很多请不动他。我打算马上飞杭州去请他帮景琰脱身。霓凰,你自己要做好思想准备,万一叔叔突然把你叫回国,也要有些应对。”
“好,谢谢。你们也是,多保重。”
挂了电话,我呆坐了一会,想要起身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刚才,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许久不流泪的我哭成这副样子?
上一次流眼泪,是知道他在梅岭发生车祸时,我哭晕了几次,醒来也如木头人一样,穆青和爸妈都吓得一直不敢离开……然后,再上一次哭又是什么时候呢?
哦,是16岁那年,在一次SAT成绩溃败后,我红着眼睛问他:“林殊哥哥,你就可以连续跳级、早早拿下各种考试,为什么我总是这么笨?这么笨,将来根本没法去申请金融专业啊。”
“霓凰,其实你不喜欢金融吧?不要因为身边的人都在做这个行业就扑进来。想想你究竟想要做什么,然后去努力,那样会比较快乐。”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我的眼睛,帮我抹掉几滴不争气的眼泪。
看我绞尽脑汁沉思的样子,他笑着说:“算了,你还是别想了。赚钱的事,交给我就行了哦。”
我想我那时一定瞪圆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林殊哥哥,你,你,说什么啊。”
他捏了捏我的鼻子,有点嘲弄的语气说:“你啊,这都听不明白,那是挺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