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七夕前晚,我一个人坐在窗户旁,搬来一条椅子,再倒上一杯红酒,看着万家灯火。
突然,就很想念某个人。
希望看到他那双星辰若点的眸和漂亮的眉眼。
我拿出手机,播出一段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却听到电话里陌生女子冰冷的提示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我心灰意冷的挂断电话,打开电视。
新闻上说:“这次七夕,会有一场很壮观的流星雨,据专家预测,这次流星雨将是五百年才有的一次。而在意大利的古都罗马,是一个很好观望的地理位置……”
我一听,心中一动。立马上网搜索去罗马的机票,毫不犹豫地定下最早的一航班。
我要去见他!
最早的一班是四个小时后。我利索地清理好行李,拿起护照、身份证出门,在门口看到那张被遗弃的机票,原本愉快的心情微微受损,目不斜视地下楼,打车去了机场。
飞机起飞时,我看到了姗姗来迟的苏米和毛娜。
由于流星雨的缘故,这次去罗马的机票很贵而且很难买到手,但关乎于姚家的能力,我还是相信苏米有这能耐的。况且,今天他给我的那张机票上的时间就是今晚。
如此说来,在这里见到他们,毫不意外。
甚至可以被他们理解成,我在跟随他们的步伐。
“桃子……”毛娜见到我,还主动喊我一声,想走到我旁边来,却被在一旁的苏米硬生生拉住。
我看到这一幕,不由轻笑。
似讽刺、似嘲笑、似不屑。
笑得本不想往这边再看一眼的苏米,最终还是转过了头。
飞机落地时,我刻意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下去,跟在我身后的是苏米和毛娜。
毛娜问我,“桃子你是去看流星雨的么?”
“不。”我摇头,“我是去见一个人。”
一个非常非常想念的人!
“哦,谁啊?”
毛娜巧笑着问,眉目间没有了以往的刻薄和严厉。
我想这大概才是毛娜吧。不再担心现实和生活,有足够的时间去对着别人撒娇、耍小性子,如果……换成我去当姚家二小姐,只怕不会是这幅场景了。
不过,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姚家了吧。
那个狠心把我抛弃的家族。
但毛娜可以,因为她没有经历过,所以不会懂得。懂得这种鲜血淋漓般的痛,所以她可以很开心的去和姚家的每一位人去笑着相处。
不计前嫌,不计后果。
这就是我做不到的。
遗忘和释怀。
毛娜的声音还在耳边,带着好奇的味道。
我微微一笑,转过身,“我爱的人。”
第一次,敢当着别人的面,大胆的承认自己的喜欢。不再偷偷摸摸,不再怕别人发现,不再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可以坦坦荡荡地说出那个人,那个名字,和那段心情。
毛娜愣了一下,看了眼苏米,随即嫣然笑道,“那我岂不是成了电灯泡?”
我不太明白毛娜的意思,也不想再纠缠下去。走到机场大厅,人群渐渐散开,我和毛娜挥手道别。她笑眯眯地说,“后会有期。”
有期你个头!
我恶狠狠地想: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们这对‘兄妹’!
我拖着行李箱,出去打车。因为走得匆忙,根本就没有定酒店,此时去,不少酒店却已满了。看来流星雨的吸引力很大。
我心灰意冷的总到马路上,万家灯火以及亮得通红,我往手腕上一看,已经过了十二点点了,也就是说——
七夕已经到了。
这个古老的节日,已经到了。
可是我身边依旧,空无一人。
以前和沈佩风在一起时,度过了五个七夕、五个情人、五个八色情人、五个元旦、五个春节。除去眼睛瞎了的那次,仔细算起来,这些节日里都不见沈佩风的影子。那他都去了哪?
陪那个叫江若琳的女子了么?
果然,青梅竹马呢。
几乎是悲哀的想,我跑到一边的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两罐啤酒。咕噜咕噜全部吞下肚。
想着自己却猛撞的买了票,还跑来这里,简直就像一个……笑话!
我嫌没喝够酒,跑到一旁的酒吧,要了不少酒,坐在一旁闷闷地喝。
第一个上前搭讪的,不是男人,是女人,中国人。她开口搭讪的话语更是令我惊奇。
“你信不信,我们见过,现在相遇,是重逢?”
眼前的女子,眉眼清秀动人,似乎飘着一股灵气。
我自觉得眼前的女子很温婉,给我一种很温暖、很安心的感觉,而且在异国碰见国人,自然生出一股亲切感来,不知不觉和她聊了起来。
“我叫米甜,米饭的米,甜心的甜。”
一听,不像是假的名字,便也如实告诉她自己的真名。
她看着我,明媚的笑脸,在灯红酒绿下那么耀眼。
她说:“人生不过就是一场接一场的重聚和离别。你要相信我们一定在某个路口碰到,然后擦肩而过。现在的相遇,是重聚。下一次,我们一定可以再另一个地方,再一起相遇。”
我一愣,看着浅笑着的她,虽然不是很太懂,但还是礼貌地回以轻轻一笑。
“你来这买醉,是为了一个人么?”她握着酒杯,浅笑着,笑容自带一股安心。
“嗯。”
“很多人都是这样,包括。”她一顿,喝掉手里的酒,“你和我。”
“米甜,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想不顾一切的、却又只能偷偷喜欢?”
听到这个问题,米甜愣了好一阵子,我以为她不想回答这么隐秘的问题,刚想翻过去,却听到她的声音响起——似清泉般脆耳。轻轻的呢喃着。
“有啊,谁没?只是最后我都没鼓足勇气想他表白。”
“你不后悔?”
“有点。不过那是以前了,现在他已经结婚了。”
说道这,她眼神一暗。我意识到自己踩到地雷了,立马道歉。
“没事,都过去了。”她笑,那么坦然的样子。
“你是因为他结婚了才不敢去表白么?”
米甜摇头,有点头,“我不知道。或许是胆小,他不是没对我表露过心意,也知道我喜欢他,他想带我去见他父母,被我拒绝了。”
“啊?为什么啊?这不挺好的么!”
“是因为自卑啦。我家境不是一般的差,可以说得上是肮脏了。而他家里那么有钱,我不会相信他家里人会真心实意的接受我。我不敢赌那个万一,他父母要是不接受我,那他会怎么回答我?我不敢去看那结果。”
因为胆小、怯懦,所以硬生生丢掉了送上手的幸福!
我呆愣着看着她,她也仿佛大梦初醒般,擦掉脸上的泪水,似乎奇异于自己怎么也会和一个陌生人讲那么多。
我握住酒杯的手不由得抓紧。
说实话,我不喜欢变成一个像米甜那样的人,但事实已经一步步告诉我:你就快了!快变成米甜了!一个把幸福活生生杜绝门外的人了!
“三年后,我终于明白。就算他父母会建议、不同意,但这世上没有跨不过的火焰山!而我却在见到火焰的那一刻就退缩了,是不是很胆小?”说完,她看了我一眼,眼睛亮晶晶的,照出还在发愣的我。
我没回答她。米甜轻笑一声,说,“如果当初我选择和他一起去面对,现在站在他身边的人会不会是我——关于这个问题,我想过无数次,但我都没法继续往下想!我就是害怕了!非常害怕!”
我知道,我懂得!这种心情,这种害怕、后悔。
但是,我却什么都没同米甜说。
走出酒吧,米甜还在那,看起来,她有些醉意了。
他们说,喝酒很好的,可以忘掉一切你想忘记的。
可试过的人才知道,越想忘记的,反而记得越来清楚。
就像,我对他。
现在他的面貌,眉清目秀的样子。
这一刻,真的很想在见到沈佩风,拥抱他,然后说,“我想你了!”
可是,茫茫人海,怎么可能轻易就找到自己想要找到的人?
叹了一口气,喝光手中的啤酒罐,随手扔进路边的垃圾箱里。前面路灯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短T袖、牛仔裤、运动鞋,熟悉的装束,熟悉的背影。
从T市到罗马,千万里的路程,我终于见到了他。
——我跃过千上万水,只为能看上你一眼。
几乎是强忍住不哭出声。我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向人影,眼睛都不敢随意眨动,似乎害怕再一个睁眼,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等到我走到路灯下,看到那张久违的脸时,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哗哗地直流。
“沈佩风!”
我轻而易举就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膛里,闻着他身上特有的烟草味道,没有来得一股心安。
我沙哑着喉咙,轻轻喊了一声,“我想你了。”
你有没有突然想起我,就像我总是突然想起你一样。
眼前的人听到这话,身子一僵,随即也用双臂环住了我,用力地抱住了我,似乎害怕我下一秒就消失。
我被着怀抱勒得喘不过气来,但又不甘心放弃。
听着他用暗沉的声音,不确定地问道,“小桃,你刚刚说、说什么了?再说一遍好不好……”
他声音里,似乎都带着一点小心翼翼!
我浅笑着,这次却不愿开口。
他却急了,把我抱得更紧,“小桃,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用下巴点点他的肩头,示意他先放开我。
他这才注意到,被他圈在怀里的我此时已面色通红,懊恼似的皱皱眉,“对不起!”
“没事。”
我被他的礼貌弄得一僵,不由有些伤心,但看见他眸子中的懊悔,还是一扫情绪,轻快地问他,“你不是还想听我刚刚说的话么?”
他抬头,惊喜地看了我一眼,点头。一双眼睛望着我,星辰若点,比天上的星星还好看。
米甜说:“我不想今生再错过任何人了。”
所以……
“沈佩风!”
我喊他名字,“我想你了。”
你知道么?我想你了。
也不想错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