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在最窘迫的时候对你施与援手的人，一定是你的贵人。
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冷冷地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女孩。没有伸手，也没有离开。冷冰咧开嘴笑道：“谢谢！”
林子聪有双很迷人的眼睛，单眼皮。眼角细碎的皱纹，平添了成熟韵味。冷冰却觉得，他的眼神像极了深潭中的鳄鱼，悲悯，残忍。
“明知不敌却还是以卵击石，我该说你勇敢还是愚蠢！”林子聪双手插兜，精干的身材看不出具体年龄。
冷冰顿了下，无语地说道：“大叔，你既然早就来了，就不能在她们动手打我之前出来吗？站在一边看别人被打的跟猪头一样，心情会很爽吗？”
林子聪懒懒地瞥她一眼，“我为什么要站出来？”
“你~”冷冰气结，“你不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
“你顶多被打，不会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最后又站出来救我那？”
“我只是突然想问你一个问题，而她们正好碍事！”
冷冰拍拍身上的灰土，随口拒绝：“我心情不好，不想回答！”
“没关系，上一个拒绝我的人，尸体已经腐烂了好多年。这样算来，我似乎很久没有因为这个理由杀人了！”
如果换一个人这样说，冷冰一定会嘲笑他电影看多了，然后挥挥手告诉他‘洗洗睡吧，明天还上班那’！可是面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场让她不由自主地胆怯。
“很好！”林子聪对她的表现无比满意，嘴角甚至因为愉悦而微微上扬。接着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你这个没人要的私生子！”
冷冰从错愕到愤怒，最后像只发怒的小狮子一样扑向林子聪。林子聪单手推开她的脑袋，看着手底下猩红着眼睛恨不得杀了他的小女生，无比愉悦地笑了起来。
“人，果然是感性动物！为了莫须有的面子连命都不想要了！”
冷冰知道自己得不着便宜，反倒不再挣扎，冷笑着说道：“去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没了性命又如何？像你这种冷血残忍的人，就算是长命百岁，也注定是孤独到老，不得善果。”
出乎意料，林子聪并没有反驳，他只是垂下眼帘，轻轻笑了笑，转身走了。脱力摊在地上的冷冰看着消失在巷子口的背影，心中不知为何，钝钝的疼，疼的她眼泪只往外流。
夜幕降临，将白日的喧嚣一并湮没。
苏睿言开车回家，别墅群外宽敞的柏油路上行人极少，他任由自己的思绪陷进泥沼之中。突然一道黑影急速闪过，刺耳的刹车声，上好的轮胎磨出长长的痕迹，带着一股焦糊的刺鼻味道。
苏睿言慌忙下了车，走过去查看。空无一人的地面，让神游天外的苏睿言迅速警觉。长期锻炼的敏锐只觉让他望向一侧的绿化林，那是一种同类的味道，陌生而又熟悉。
路灯下斑驳的阴影，寂静中微微暴露的沙沙脚步声。苏睿言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带着细微的风声，第一拳挥过来的时候，苏睿言侧身堪堪避过。而接下来的招数，步步紧逼，苏睿言招架的越来越吃力，最后还是借助了环境优势，利用一个小坡横扫千军，这才得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五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退步了！”冷寂的声音带着一股责备。
苏睿言一怔，惊喜地唤道：“师父？！”
林子聪难得温和地笑了笑，“出什么大事了？心神不宁的！”
苏睿言低头不语。
林子聪冷哼一声，“能让一个男人分心的，要么是情要么是利！怎么，真的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
苏睿言苦笑道：“师父，我的事情您不是很清楚吗？阿雅也不是坏人，只是想寻个登高的梯子罢了。林缺心性单纯，又爱钻牛角尖，当初我的决定对他影像颇深，我觉得您还是开导一下他吧！”
“真的不是因为女人？”林子聪又问了一遍。
“当然不是！”苏睿言答的干净利落。
林子聪不再追问，背手而立，望着不远处坐落的别墅群，不言一语。
苏睿言陪他站在夜里。十二岁那年，林缺被人捅了一刀差点丧命。他抱着脑袋无助地蹲在医院门口哭，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安静，悲伤。面前精干的男人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细长的手指夹着燃了半截的烟，忽明忽暗。
他问他，要不要跟他习武！
十几年过去了，师徒名份虽在可却鲜少见面。而苏睿言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个抛家弃子的神秘男人，究竟是值得尊重还是需要怜悯。
他的爱，他的避而不见，他自以为是的保护，究竟是给了别人生的希望还是对自己冷漠的借口。苏睿言不是林子聪，他无法理解。
“你爸爸，还好吗？”
林子聪的声音低沉压抑。
“还不错，事业有成，佳人为伴。就是越来越唠叨，跟我爷爷有的一拼！”
林子聪轻声笑了一下，淡淡说道：“那就好！”
苏睿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季式武馆的事情，是您出面解决的吗？”
林子聪回头看着苏睿言，阴影之中瞧不出神情如何，只觉得声音冰冷如铁。“沈家的水，很深。市长于波也不是善类！你们是商人，记住利益为上。永远也不要卷进不必要的政治斗争中。”
苏睿言轻轻点了下头，叹道：“经济，政治，从来都没有真正的分水岭。您比我更明白，‘身不由己’四个字的内涵。”
林子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个国家，一个城市，无论谁是最终的胜者，他都不会做将繁荣的洛阳变作死城的安禄山。明争暗斗，谁也不想成为千古罪人。所以，只要记住自己姓苏，这场战争就不会输！”
“那您那？姓沈还是姓于？”
林子聪伸手拍了拍苏睿言的肩膀，笑道：“这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明天是阿姨的祭日！”
林子聪迈开的脚步微微一顿，轻声呢喃：“你不说，我都已经忘记了！”
“您真的不去看看林缺吗？”
远去的背影没再回答，苏睿言立在路灯下面，突然扬起的微风迷了眼睛，有些疼！
林家大宅，彻夜灯火通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