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的时候江湖起了风云。
全国最大的事不是公主和亲也不是明年选秀而是冬至日邓大美人的订婚之礼。
这是每个选秀前必扔的重磅炸弹,日子定在明年开春,娶她的人是现武林盟主的儿子。佳作天成,好了,话不多说,各派又开始开会组织暗杀了。
因为她订婚,各地跟说好似的掀起跟风大潮,全国不少适婚男女都将日子选在了冬至日,一时间人人赶场,估计她真成婚那天还要再乱一次。
冬至前三天,武林盟主被刺杀了,身上少有伤口,多为内力所震,五脏六腑全裂,死前两掌反握,腕骨尽断,满眼不甘,尤有一招生平所学的拿手好菜没有使出来便叫人取了性命,腰间号令武林群雄的乌雀翎却不翼而飞。
且不说中央私下争太子一片混乱,现在整个江湖都要沸腾了。似是还嫌不够烫,司星楼再次动。乱起来,已分裂成好几派,无福消受邓美人的张放他弟弟张明河隐忍两年,暗自养道练功,替他师父和兄长报了仇,夺了势力当上了楼主虽然名不顺,但却是最有实力的,现下不忙去找乌雀翎而是养精蓄锐准备清理门户。
两年能练成什么盖世武功?张明河年纪轻轻,男生女相,武艺卓群,阴晴不定,莫不是宝典在手走火入魔,练成了什么邪功?不单只一人这么猜测,是以在查盟主死因时重心偏向了司星楼。
到了冬至那日,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前面张明河还发动整个司星楼来上'门闹事,后面就有个受重伤的剑客被人追杀,阴差阳错跑到山庄后门还让邓大美人救了,随后崆峒、昆仑两派掌门一身是血赶来,说是一路追着杀了武林盟盗走乌雀翎的嫌疑犯,眼看着跑到了绝世山庄。
各派小生大惊,当即闹腾着要两家缓缓婚期,要邓老先生召集群雄给盟主报仇先。
邓美人自然求之不得,新郎也好像松了口气,一个劲的说以报父仇为先。
众人都暗自猜测是否真是司星楼的人干的,声东击西,贼喊捉贼。武林盟主一死江湖群龙无首,乱党四起,闹得不可开交。
这个受伤的剑客败走绝世山庄后门,恰巧遇上邓美人打水梳洗,谁想就与这剑客一见钟情,爱情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在众人被武林盟主的死忙得焦头烂额之时,又爆出了颗炸弹,邓美人逃婚了。
邓老爷子一直担忧看杀卫介这样的事会发生在邓姑娘身上,对她无比宠爱,打小保护的严实,以往及笄订婚,请的人里就连小厮,祖宗上下三代也要全是清白的,要娶她的人更不必说,找的前两个准新郎无一不是人中之龙,这区区无名剑客竟敢拐跑她,邓老爷子给气病了。
到底是哪个臭小子祖坟冒青烟?举国哗然,各路人马开始人肉这不要脸的癞蛤蟆,不料却发现这个无名但也即将变得闻名的剑客竟师承少林慈业大师,说到少林便得扯出少林F4来。
wuli俏瑛二哥,文国珠宝大商次子谢斯行大伙都是知道一点的。
卢竞怀,不羁放纵迷倒了众千金,他那抠抠鼻屎以及早晨起来受过核辐射的发型想来也只有卢家妹子见识过;谢斯行,此人是个有心计的高富帅,卢俏瑛没打过照面,但知腹黑,自打他家产业一口阁出事皇帝严查时,他大哥束手无策白白赔了几箱银子时,这个远在少林的谢二回京了几日,随意走动几下就摆平了事端,谢老爷子有点动摇产业接班人的想法了,于是很多姑娘眼睁睁看着希望能使这位霸道总裁爱上我。
还有一位白水寒大仙,武学造诣甚为高深,人也仙风道骨,玉树临风,不过被崆峒、昆仑两派掌门指控来此人道貌岸然,野心极大,目睹他杀了盟主,乌雀翎十有八九在他身上。
还有一个就是败走绝世山庄的剑客陆惊鸿,邓美人的心上人。
且不说拐跑了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又跟杀人犯白水寒有关系,陆惊鸿随随便便就能被人黑得体无完肤,连几年几号随地大小便了或是打了几次飞机都能让人给扒出来。
卢老爹听说了江湖动。乱不太平很是担忧,俏瑛帮他写信催卢竞怀回家。
卢竞怀说不归。
卢俏瑛有些不解,这个人不是挺喜欢进宫的吗,每次都赶在大娘入宫前回来,入宫前都好一番打扮,怎么这回倒舍得宫中的美味珍馐了?
卢老爹有些生气,但这个时候自顾不暇,没空搭理卢竞怀。
许氏落魄,许多职位空出来,他得加紧晋升,明年又要选秀,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卢俏瑛一大早就让阿辽狂敲门给催起,见着是他又平白扰了清梦,口气很是不善,但尚未开口,志辽就急道:“四小姐,你快去前厅看看,春琼她都……哎呀,总之大事不好啦!”
是春琼犯了什么大错?卢俏瑛匆匆挽了头发赶去瞧个究竟。
春樯和春琼是签了死契打小被卖进来当贴身丫鬟的,一个跟了老三一个跟了老四,但眼下选秀炒得沸沸扬扬,她娘也不知怎么跑过来闹着脱户籍,要送两姐妹进宫当宫女去。两姐妹都不肯,老三也硬拽着春樯,奈何那大娘泼辣闹事,夫人一个劲的说理,她不听,铁了心的要卖女儿,撒泼打滚,哭哭啼啼。
大娘一脸凶相,正说着刻薄话,春樯和春琼抱在一起不停落泪。
卢夫人道:“是定了死契,这钱不好算清。”
“我退些来,再帮两个小姐找其他丫鬟。”
“我不肯,我让春樯服侍惯了,不要别人!”
“我也不能送走春琼!”俏瑛也赶紧表明立场。
妇人愣了一下,眼眶有些红,“你以为老娘想这样,还不是家里穷,她死鬼老爹早早断气了,家里没有支柱,我好赌的毛病又改不了,现在让人拿刀追着还赌债,你们俩是小姐,我春樯和春琼一辈子就给你们当丫鬟,入宫当个宫女好歹多几条出路。春琼,一辈人给人使唤来去你甘心?”
“我甘心,我服侍四小姐我甘心!”
那妇人的脸色不好看了,沉默下来,卢俏瑛紧抿着唇一时像下了什么决心,“既是钱……”
春琼赶紧截住她,“娘,我去,姐姐就算了吧。”
“你说什么啊!春琼!”
“娘,我去!妹妹性子要强容易吃亏,我没事,我肯吃苦!”
大娘抹掉眼泪,上来拉过春琼,对着春樯道:“你便算了吧,妹妹好歹年轻机灵,你在这里未尝不好。”
“春琼,不行……”
“小姐你就别管了!”春琼转身跑开,为什么就有这样大的差距,为什么要我生在这样的家里!春琼心中愤恨不平,好在卢子昀不在,实在丢脸!
大娘还了卖身契,春琼收拾着衣服准备离开。
“春琼,你怎么这么傻。”
“小姐你别说了,我就是知道你想替我们家还赌债我才打断你的,我娘人不好,你替她还一次,日后肯定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那你同大哥……”
“小姐,你凡事看得倒通透怎么这时就傻了,即便不入宫我和公子也没可能。”
俏瑛顿了一下,苦笑着,“我们说不准还能宫里见呢,进了宫凡事都要小心。大哥现在宫当值,说不准还会见面,眼神收一收,大哥不开窍,有心人一眼就看穿,反正宫里会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你这么好,自然能当个……”
“小姐!”春琼红着眼,脸上滴泪纵横,大吼了她一声。“不是怕你怕你看不起,我不是贪图富贵,我是真心喜欢公子!”
卢俏瑛这样送走春琼,这样一个好姑娘,她来到这里看到的第一个人,她用关怀让卢俏瑛逐渐融进这里,她有计较有小心思,也全心付出悄悄对一个人好。
卢俏瑛没有胃口,她娘知晓并未安慰她,“成什么体统,不就是个下人。”
卢子昀来打圆场,“没事的,阿瑛,大丫头还可以再换个应手的。”
他根本不懂,她看向卢子昀云淡风轻的脸,他从来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姑娘几年来一直护着自己易碎的心默默地关心他。
卢俏瑛躲到她的小院子里,这里像是一下子没有生机,这四角大的地方困住很多人,她娘应该是,卢照轻也是,离开的春琼亦是,她自己更是。
这样消沉了几日,卢照轻看不下去了,跑过来安慰她,俏瑛听进去了一些,有什么是不能用吃解决呢?
这个晚上卢俏瑛让街口的香气勾走了。
她照例翻墙,她才上了树,正准备跨过去,不料街灯照起墙外的一抹人影,卢俏瑛心头突突跳,小脸顿时羞红,站在墙头跨也不是不跨也不是,要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季东伏站在墙外见状背负着手默默走了,停在那处摊子上。
夜宵摊子早早开工,老板远远地就记得卢俏瑛,“小卢!”
卢俏瑛只好硬着头皮打声招呼,“李叔。”
老板很客气,“小卢,今天想吃什么,叔请你,叔按你的点子搞了麻辣烫、烧烤摊,赚了不少钱。”
卢俏瑛正想拒绝,但腹内大响,点了碗牛肉面。
老板很开心,“唉,这样好,小季要的也是牛肉面,我就一起下好了,还方便。”
卢俏瑛讪笑着,不敢去看季东伏的表情,才想找个地方坐下,却不知从哪涌来的下班大自然搬运工一下占领了其余各桌。
老板已捞面出锅,催着傻站一旁的卢俏瑛赶紧坐下,季东伏高冷姿态,唯这桌只他一人独坐,卢俏瑛不好意思打包,没有办法,只好坐到他对面去,心里其实还有些窃喜。
每晚差不多不在这个时辰,撞见王光陨的几率是很大的,今儿他一个人,估计喝了不少酒,唱着歌回来的。
眼尖看到伏瑛二人约会似的坐在一桌,树上灯笼照得明晃晃,感情在烛光晚餐呢,王光陨有些不高兴了,一屁股坐在中间,“老李,一斤烧酒!快!”
俏瑛吓了一大跳,忙去拉他,季东伏已经放下筷子,看好戏似的坐着。
“瑛瑛,你觉得姐夫帅吗?”
还别说,平日唯唯诺诺的,醉了倒有一股男子气概,俏瑛恭维,“帅。”
“那为什么你姐姐给我戴绿帽?”
“她又不嫁给你,你醒醒吧,李叔不用打烧酒,有茶吗?”
“阿瑛,我今天看到她又跟那卖猪肉的一起,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她从来不会这样看我。”
“你就死心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儿志在四方,精忠报国,铁血丹心,咦,你家下人呢?”
“让我给甩了,瑛瑛,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用,我告诉你,我明天就把阿轻娶回家!”
“小光,这有什么意思,你得精装追女仔啊,你得身心兼得啊,是吧?”
王公子眼中湿润润的,嘴巴红彤彤,比姑娘还姑娘,还挺楚楚可怜,不好使的脑子动了动,“你说的对,我要让阿轻爱我爱的死去活来,我要让她看看,我王光陨是用魅力……”
“啊,三少爷!”这会子王家下人才赶上来,近了才看见卢俏瑛,又瞥见这么个高冷气质男,眼神不对了,十分好心的关照她,“四小姐,您放心大胆的约着,卢大少今晚铁定回不来。”
老板提了半斤烧酒来,“咦,王三公子呢?”
俏瑛看着这半坛子酒,往自己碗里倒了些,烧酒刺喉,下肚灼热,但她没皱眉。
“你有苦恼?”声音清冷悦耳,卢俏瑛愣了一下,心中滋味万千,点了点头,“我的丫头让她娘带走了,要进宫去。”
俏瑛不敢看他,又是一碗下肚,“她人很好,我非常喜欢她,我不想再重新认识新的丫头,我想应该都不会比她好。”
俏瑛又准备倒一碗,那双骨节分明白皙细长的手压在她手上,俏瑛抖了一下,酒壶被压了下去。
“小季,牛肉要不要?”
季东伏挥挥手,理理衣角压了铜钱准备走,老板赶紧来收钱。
“李叔,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小季不是你相好吗?”
卢俏瑛大窘,“他怎么跟你说身份的?”
“寻常公子啊。”北鼻,那是皇帝儿子!
“那他是夜夜都来?”
“叔是正经生意,你当窑子呢?”
“他来的勤还是我来的勤?”
“彼此彼此,不过是你先惦记上的,我早看到你在树上贼眉鼠眼了。”
卢俏瑛缄默,目送他,少年依然是孤傲的背影,俏瑛忍不住叫他,“我叫卢俏瑛。”
“我知道。”这个人没有回头,声音一下散在风中。
这烧酒真烈啊,连心都烧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