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萨兰,你刚才说的那些是真的吗,”走在萨兰身边的菲娜突然开口说道,她把双手背在后面,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你知道的,那些,嗯……关于王族的计划,还有……老师他谋划的一些事?”
“是真的。”萨兰把玩着手中的红槐,回到赤沙堡后他就收回了真理。奥图的谋划暧昧不明,如果有个万一……总是要留一手的。
“哦。”菲娜小声的回答道,继续低头玩着脚下的石子。
走出书房后,两个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菲娜似乎有什么想说却又不敢说的事。虽然她一直低着头,但萨兰注意到了她的眼神,里面饱含着一种复杂的感情。对此,萨兰没有直接点破……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萨兰,”突然菲娜停了下来,叫着萨兰的名字,“我有事要和你说。”
萨兰停了下来,他看着菲娜的眼睛,美丽的金色双眼满是坚定里。终于要说了吗,萨兰没有回话,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你……你知道我是王族之后……是怎么想的。”菲娜的语气里充满着紧张与不安,她期待萨兰的答案,却也惧怕那个答案。
“没什么想法。”萨兰用平稳的语调回答,确实没什么,不管是不是王族,菲娜还是菲娜,在这一点上,萨兰的立场意外的坚定。
“我……我之前从我姐姐,就是大皇女菲丽那里听说了……”菲娜停下来咽了口口水,“我听说我们的父亲他……他派征服之刃屠杀了一个村庄……那个村庄是……是不是……”
“是费兰村,我的家乡。”萨兰回答道,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菲娜会在初次见面的时候会对他说对不起了。这个天真的女孩把父亲的罪孽算在了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是亏欠萨兰的,她觉得萨兰变成这样有自己的责任。
“跟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看着菲娜逐渐苍白的脸色,萨兰不自觉的开口说道,但他的安慰似乎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我……我……可他是我的父亲呀!我……”两行眼泪从菲娜的眼中流出,她的语气充满了哽咽。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但这份善良带给她的痛苦,远比快乐要多。
“是你的父亲又能怎样,老师还是你舅舅呢……这些都和你没关系,你就是你,你是菲娜。”萨兰把手放在菲娜的肩膀,强迫着她看向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似乎是希望自己的眼神能给这个女孩鼓励。
“可是我……可我……我……”菲娜一边哭着一边说道,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竟然完全消失了。
“冷静点,菲,那件事跟你没有关系。”
“我……我……可是我喜欢你呀!”
菲娜停止了哭泣,走廊也变得安静起来。寂静的夜空中,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和菲娜吸鼻涕的声音,萨兰按着菲娜的肩膀,呆在了原地。喜欢?这个陌生的名词仿佛是第一次出现在萨兰的生命中,他在离开费兰村后第一次产生了犹豫。晚风吹过,两个人就这么僵在了走廊上,月光穿过窗沿,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菲娜率先打破了沉寂,她的脸隐藏在黑暗中,萨兰看不到她的表情,“我好像就已经有点喜欢你了……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莫名其妙的,感觉早就定好了一样,突然就喜欢上了一个人……所以我想更多的了解你,但是……但是,我听了你的故事,然后想到了姐姐在信里面说的……我……我……”
看着又快要哭了的菲娜,萨兰轻轻的捏了捏菲娜的肩膀,这个小动作产生了出人意料的效果,菲娜的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她接着说道:“那时候……我感觉心很痛……我也搞不懂为什么……我喜欢你,却又是你仇人的女儿……这一切让我难以接受。我想躲开你,但在魔法师考核的时候……我们被分到了一组。那肯定是老师私底下安排的,在他眼里你是最强的,所以能在迷宫里保护我的安全……在你挡下米诺陶诺斯的攻击时,我决定了,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随着月亮的移动,月光照上了菲娜的脸。今天的月光是金色的,金色的长发,金色眼睛,未干的泪痕,还有微微泛红的脸颊……这个场景——很美。萨兰直视着菲娜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些什么,但他看到的,全是他自己。
“你不恨我,完全是因为你失去了感情,你根本不可能去恨一个人……有时候我还有些小小的庆幸,既然你不恨我,那么我就可以留在你身边了,我…………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希望你保持现在这个样子……但直到那天在迷宫里,你毫不犹豫的改造了奴役契约,还对索哀娜使用了……我意识到你这个样子很危险……绝佳的理性能让你不恨我,但也能让你毫不犹豫的毁了这个世界——”
“那时候我真的很迷茫……最后我还是决定了,我要帮你找回失去的感情。你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的父亲,我不能让你再错下去了……就算你拿回感情以后会恨我也好,我都要帮你拿回感情…………所以在这之前,不管还有多久,请让我喜欢你……让我留在你的身边,让我替代你的感情,让我背负你的罪孽,让我……我……即使你之后会恨我也好,现在,就是现在,请你陪在我身边,让我继续喜欢你……好吗?”
萨兰没有回答,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菲娜突然凑了过来,萨兰感到有什么贴上了自己的嘴唇。金色的月光下,他不自觉的拥抱了她,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比花还要甜美的味道在萨兰的口腔里蔓延,除了菲娜,他的世界已经没有了其他……
失去感情的他早已遗忘了心跳加速的感觉,但看着女孩红着脸转身,他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醒了过来。他就这样呆立在走廊上,看她一路小跑到房间门口。突然间,她转过头,对他粲然一笑。她关上门,他决定要保护她一辈子。
能抑制自己失控的人还在,以后也一直会在。这一刻,萨兰在心底做出了他这辈子最不明智,同时也是是最正确的决定。
萨兰回到赤沙堡的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全知馆遭神秘势力毁灭,全知者遇害,二皇子失踪。只能说这个消息来的不早不晚,刚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直压抑在迪洛特的紧张情绪瞬间升温……不,应该说直接炸裂了。成百上千的民众汇聚到王宫,他们高声呼喊,要求帝国查明关于这次事件真相。他们真的想知道真相吗?实际上并不,民众们对真相并不感兴趣,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发泄内心的紧张,来换取自己的安心。
除了王宫,民众们还找上了法师塔。中央法师塔、水银宫、天星城、黑塔、白塔、秘法楼……甚至还有全知馆的废墟,都在第一时间被民众包围。激愤的民众大声呼喊,呼吁真相……但实际上,这群慌乱的民众连自己应该找谁都不知道,毕竟法师塔在职能上并不负责这类问题。民众们虽然被紧张冲昏了头脑,但他们还保留着些许理智,证据就是没有一个人找上赤沙堡。这并不是因为赤沙堡恶名在外,看看隔壁同样恶名在外的秘法楼,不还是被人给围上了?赤沙堡没有被人围上,完全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赤沙堡里住的都是疯子。
疯子和坏人是不一样的。秘法楼借着七法塔的名头做了不少私下交易,可以说,他们是真正的坏人,但他们也只是坏人罢了。他们虽然坏,但秘法楼毕竟是个正规的组织,在明处还是不敢攻击民众的。所以民众们围上了秘法楼,因为他们人数众多,在潜意识里,他们意识到秘法楼不会对他们下手。但疯子就不一样了,正规的疯人院依然还是个疯人院,而迪洛特最大的疯人院就是赤沙堡。比起坏人,疯子顾虑的事要少的多,坏人顾及事情的后果,疯子可不会想那么远。所以没有一个人选择到赤沙堡闹事,因为他们知道,里面的疯子一旦起了杀心,他们就一定会杀人。虽然迪洛特的法律不允许魔法师杀人,但制裁也是在杀人之后的了,没人愿意去拿生命试探疯子的底线。要知道,坏人顾及这些制裁,疯子可不在乎。
托自己名声的福,赤沙堡依然处于和平的日常状态——虽然他们的日常并不怎么普通。看到萨兰回来,赤沙堡的同伴们虽然都大吃一惊,但很快就接受了事实。毕竟萨兰在这群疯子眼里依然是个疯子,他做出什么也不奇怪。全知馆的事并没有在赤沙堡搅起什么波澜,反倒是让以法戈姆和雷霆罗克为首的好战分子,还有以蒙特利斯和卡诺为首的头脑简单分子很失望——因为他们从萨兰失踪后,就开始准备攻打全知馆里了。
至于艾弗拉的事,萨兰第二天就告诉了卡诺。这个来自梅森家族的单细胞公子哥只是嘿嘿一笑,说了句没事就好。也不知道是出于对艾弗拉的信任,还是出于他那个简单的过分的头脑。有的时候,萨兰真的蛮想要个他那样的头脑。
这几天,在外界传颂最广泛的是全知馆的覆灭和消失在西边的白龙,在赤沙堡传颂最广泛的,却是萨兰和菲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