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之刃德雷特抬起了头,正对上萨兰的目光。短暂的对视后,他转过头和奥图交谈起来。就在这时,刚刚站在德雷特身边的人走了过来,冲赤沙堡的学徒们微笑着,那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个人穿了一身花哨的不能再花哨的衣服,看起来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嗯……比小丑还要花哨很多。他留着一头柔顺的黑色中长发,头发从两边分开露出额头。在他的脸上戴着一张花哨的半面面具,面具上还装饰着两根长长的羽毛。他还在下巴上留了一撮小胡子,显得高贵而优雅,和他那身花哨的衣服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好久不见了,过得还好吗。”那个穿着花哨的男人走到赤沙堡的一众学徒面前,用没被面具遮住的半张脸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微笑,在配上那撮精心修剪过的小胡子,几分狡诈的韵味自然而然的透露出来。
赤沙堡的学徒们被男人没头没脑的一句问的有些懵了,每个人的反应都差不多:满脸疑惑,四处张望。萨兰很清楚,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男人……也有可能是自己忘了。这种时候,与其沉默不言,不如先接个话。萨兰刚想开口问问他衣服是在哪找的,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就从学徒中响了起来。翻译过来的话,这个声音大概是这样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一个人在极度惊讶下所能做出的最丰富的表达,即使它听上去像是一只被海草叶噎住嗓子的鲸鱼发出来的。萨兰回过头,找到了那只被噎着的鲸鱼——卡诺正大张着嘴,完美的诠释了“震惊”这两个字。
“你你你……您怎么……怎么会来这里,”等了半天,卡诺才断断续续的吐出一段话,“你不是……不是应该在王宫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到场了,对吧,我亲爱的……”穿着花哨的男人特地把自己的尾音拉的很长,似乎在保留什么悬念,半响才吐出后半句话,“我亲爱的弟弟。”
弟弟……萨兰似乎理解了卡诺为什么会这么震惊,被同学发现自己有个这么花哨的哥哥,确实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不过仔细看,卡诺和眼前的男人确实有几分相似。当然,仅限于外表——他们的性格相差的太远了。
“啊,忘了自我介绍,”花里胡哨的男人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他微微屈身行礼,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有几分做作,却又显得很绅士,“在下卡伦,是卡诺的哥哥,同时也是迪洛特帝国的宫廷法师。”
听到宫廷法师这个称号,再看到卡伦那身艳丽的打扮,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这是个在王族面前杂耍的职业。可以说对,也可以说不对,精确一点来讲——他表面上是去杂耍的。事实上在迪洛特,几乎所有人都听说过宫廷法师这一称号。
宫廷法师一开始确实是进入王宫杂耍的,他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用一些华而不实的魔法来赢得王族的欢心。但有一天,这种情况发生了转变。简单来讲,事情是这样的:当时王族的行为还在七法塔的控制下,七法会议是决定国家大事的唯一准则。有一任国王不甘于被控制,就以宫廷法师的名义招揽了一名帮手,在他的帮助下,国王逐渐获得了真正的权力,真正的统治了这个王国。
在这之后,宫廷法师这个职位就多了一项工作——也就是在表演的空挡兼职做国王的谋士。换句话说,在迪洛特,宫廷法师就是一个兼职表演的宰相。其他值得一提的,就是宫廷法师的出处。从王族获权的那一代起,宫廷法师就只从一个家族里选出。那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家族,它的创始者是迪洛特历史上的第一位大魔法师,说它是迪洛特最古老的家族也不为过。总而言之,这个家族叫做梅森。
事情转变的如此迅速,以至于在场的学徒们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只知道卡诺是贵族,但谁也没想到他来自迪洛特最上级的贵族家庭,仅次于王族的梅森家族。更想不到他的哥哥就是帝国的二把手,宫廷法师。
“兄长,许久不见了,”卡诺终于回过了神,规规矩矩的打起招呼来,“最近还好吗。”
“客套话就免了,”宫廷法师卡伦露出了笑容,“这次战争是个好机会,你要在这里好好表现,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兄长!这个还是……”提到自己的处境,卡诺似乎着急起来。
“没什么好隐藏的卡诺,”卡伦摆了摆手,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你也知道,你没有魔法天赋,空有一身强大的魔力,这也是你被排挤的原因。这次战争是个好机会,好好运用你的魔力,说不定能改变家族对你的看法。”
卡伦毫不留情的说教直说的卡诺抬不起头,平日里开朗活泼的卡诺此时红着脸,窘迫的说不出话来。虽然言语刻薄,但卡伦说的也都是事实,魔力很重要,但无法使用高等魔法的魔法师必定一事无成。卡伦表面上是个狡诈的上流贵族,但骨子里还是个关心弟弟的好兄长。这让萨兰想到了艾弗拉——一个不是贵族,却比贵族更像贵族的人。
“我在王宫还有事,就先走了,”卡伦说完,转向了赤沙堡的学徒们,“我弟弟不怎么聪明,还要劳烦大家多照顾了。”
宫廷法师卡伦留下一个微笑转身离去,他先和征服之刃聊了几句,然后举起了手中的魔杖。伴随着嘹亮的喇叭声和漫天的彩带、亮片,宫廷法师就这么消失在了原地。不得不说,这是萨兰见过的最花哨的退场方式。
不一会儿,奥图走了回来,把学徒们带到了一列印着红色城堡的帐篷前:“这一阵就住在这里,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们听从征服之刃的指令,他是军队的总指挥,会留在营地。有特殊情况的话……保命为主。”
交代完这些,奥图直接转过身去,离开了学徒们的视线。离开了奥图的监管,学徒们也活泼起来,走到帐篷前挑选起来。由于来的人少,赤沙堡的学徒们一人分到了一顶帐篷。萨兰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钻进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顶。
在很小的时候,萨兰总是想走出费兰村,到外面的世界去。这种想法并非为了达成什么目的,只是简单的一种渴望,对一个未知世界的渴望。但到了现在,萨兰的想法发生了改变。他对外界的世界感到了厌倦,他喜欢呆在室内胜过外出,现在的他就像一只离不开巢穴的幼兽,不管到了哪里都会临时找一个巢穴,来屏蔽来自外界的混杂。不管这种感觉从何而来,萨兰都欣然接受,在外界,他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适应。
走进帐篷,萨兰开始环视自己的新巢穴。军营里的帐篷都是同意配置的,分配给七法塔的是很不错的双人帐篷。帐篷的四角纹着用来固定帐篷的魔法阵,所以并不需要担心帐篷倒塌。帐篷底部是柔软的睡垫,这种神奇的日用魔导器可以自动调节温度,舒适程度更是媲美最高级的床垫。再来看看……
还没等萨兰习惯新环境,帐篷外就传来一阵嘈杂,稳健的脚步声混在其中。根据脚步声,萨兰可以判断出那人的目的地——那人正向自己的帐篷走来。果然,脚步声停在了萨兰帐外,一个洪亮而又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出来。”那个人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却莫名奇妙的想让人服从。这并不是什么神奇的魔法,只是一个人长期形成的一种气质。
萨兰撩起帐帘,看到了被一众魔法师簇拥着的大魔法师——征服之刃德雷特。军队总督没有说什么话,摆摆头示意萨兰跟自己走,丝毫不留下问问题的时间。萨兰抬起脚,直接向征服之刃走去,却被什么人拉住了衣角。
萨兰回过头,看到了混杂在人群中的菲娜。她的脸上充满了担心的表情,微微摇头示意萨兰不要去。萨兰也知道自己不该跟着德雷特,跟着这个屠杀了费兰村的凶手。不管对方为什么屠杀费兰村,他都很清楚,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必定凶多吉少。但菲娜应该不知道这些的,她可能只是觉得征服之刃的那张脸很恐怖罢了。
即使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萨兰还是选择跟他走。暂不提自己的身份是否暴露,拒绝总督命令只会引发怀疑。既然做出了决定,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甩开菲娜,那个金发女孩虽然看上去温顺,但骨子里却倔强的吓人。相处了这么久,萨兰自然知道怎么对付菲娜。他偷偷的捏了捏菲娜的手,似乎在告诉她不用担心。菲娜的脸红了起来,趁着她发呆的空挡,萨兰迈步跟上了征服之刃。
萨兰跟着德雷特穿过一列列帐篷,不少士兵对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征服之刃满脸严肃,一言不发,让他显得更加可怕。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一顶帐篷前。似乎到了目的地,征服之刃停了下来,他转过头,冰冷的声音从嘴里传出来。
“我们之前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