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血红的斜阳渐渐西沉。一棵三米高的红枫拖着颀长的淡影,突兀地扎根在一片堆满或黄或绿叶子的林子路边。它自下而上的枝干如一双腕部紧靠、手指大张的恶魔之手,撑起血红与黑影斑驳的伞状树冠。红枫的树冠下落满红色掌状叶子。红枫叶子铺满一圈,就像是从红枫树上滴落下来的粘稠血液,聚成了一洼血池。夜和着习习的晚风渐渐袭来,一轮弯月如尖刀一般轻轻刺入苍穹。
林子里兀地响起了凄伤的箫声。箫声如哀怨如哭泣,在林子里回转,惊飞红枫树上两只夜栖的鸟儿。挣飞的鸟儿扰动树枝,带落几片将要自然坠落的掌状叶子。叶子飘飘然然落到了一道背靠着粗大的红枫树干黑影的宽阔肩膀上。黑影右眼带着个黑色金属眼罩,身后披着一条黑色的披风。他粗长的脖子缠绕着一条灰色的围巾,身上穿着紧身的黑色战服,左腿支起,右腿平放在地上,一双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切换着萧孔,嘴唇轻轻置于吹口之上,拉渣的胡子缓缓地摩挲着萧管。他竖起的左脚边插着一把像坟墓十字架的细长剑。旁边一只高大健硕的白马低头静静地啃着小草。这么幽静的夜晚,如果没有习习的秋风,就不会惹得铺满地上的叶子翻飞,带起萧瑟的凉意!
林子外传来了低沉的嗡嗡响声,就像成群的蜜蜂追逐而来。黑影放下萧,取出一瓶不锈钢盒装酒,先是轻泯一小口,然后往嘴里猛灌几口。任由溢出的酒水渗入浓密干硬的胡须,再顺着粗长的脖子,或流入战衣遮盖的胸部或滴落在地上。他左手抚摸一下一米五长的剑鞘,看了一眼嗡嗡响声传来的方向,又接着喝酒。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成了隆隆的响声,已经降临在林子里了,仿佛魔鬼在逐渐复苏。两道刺眼的灯光射穿密林的淡雾,像幽灵的眼睛一般。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从密林小径款款驶来,再一次惊飞了树上夜栖的鸟儿。轿车在黑影所在的红枫树前10米的地方熄了火。
驾驶室下来两个一米八,身穿黑西服的壮汉。其中一个恭身打开了后车门。一根铅色的拐杖伸出了后车门,立刻陷进了松软的沙土里。一个头发花白,衣着华丽的一米六左右的老人单手拄着拐杖出来了。他扶了扶镶着金色丝边的眼镜,看了黑影几眼,才徐徐走向黑影。两个壮汉恭顺地跟在老人身后。走近黑影,老人停下来看了黑影好几秒,才开口,“想必您就是凯先生吧?”黑影依然自饮自酌,好像根本没人对他说话一样!
“我今晚来是想请凯先生帮个忙,这件事对于我来说至关重要,但是对于凯先生您来说仅是小事一桩。”黑影自顾自地喝酒,仿佛这里除了他自己,再无他人。老人的话就像打在了真空中,没有任何回响。
“你!”老人身后一个壮汉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指愤怒地指着黑影。老人连忙阻止,示意壮汉退下。老人似乎并没有因为黑影的无礼而感到恼怒,“事成之后,您将获得十万元!”
黑影终于放下酒瓶,“谁?”冷冷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把两个壮汉吓得都后退了两步。
“傅新叶。”老人面不改色,低头一字一顿吐出了三个字,双眼挤成两条缝。圆滚滚的老脸堆满皱纹,耷拉着,像一只凶狠的沙皮狗。
“一百万!”黑影说完继续喝酒,并未正眼看过老人一眼。
这时候的夜再度安静了下来。似乎宁静才应该是它的本意。老头不禁眉头大皱,“一百万?这是不是太贵了?”
黑影一言不发。
“傅新叶只是一个来福镇的商人,他的命没有那么值钱,阁下还是通融一下吧!三十万,如何?”老人终于抬头看了眼油盐不进的黑影,咬了咬牙,“七十万!这已经是我能出的最高价钱了!您也别太…”
黑影斜眼冷冷看了眼老人。老人后退半步,嘴巴再也不能顺着他的想法一张一合,额头上渗出滴滴冷汗。身后的两位保镖虽然同样冷汗连连,但还是因为职业觉悟立马把手伸进西服里边,似乎是要掏出什么家伙来。老人见状连忙抬手制止。他拿出手帕擦了擦冷汗,思虑了数分钟,最后长长吐了口气,从口袋掏出一张支票填上,让手下寄给黑影。这位手下毕恭毕敬地将支票呈递给黑影,没有任何逗留,转身快步返回,边走边用手掌轻擦额头上的冷汗!
“什么时候?”黑影拔起了插在脚边的长剑。
三个人都被黑影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老人还算见过世面,故作镇定地说道:“今晚!”
黑影突然站了起来,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冷峻的面孔,收束起来的马尾短发,冷硬浓密的胡子,薄薄的似锋利的刀刃般的嘴唇。他一步跨上马,勒紧缰绳飞奔而去,身后的黑长袍迎着习习的晚风自由飘飞。一人一马眨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老先生,凯真的有传言中那么厉害吗?您怎么这么忌惮他?”其中一个壮汉忍不住问道。老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轿车,慢条斯理地说,“杀手就是让人既爱又恨。你们做好你们分内事就好了。不该问的不要问!而且今晚的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否则…”老人停顿了下,回头眯起老眼看了看两个壮汉。两人像被电了一下,身体肃然绷直,不敢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