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拉小心翼翼的跳过地上的泥水坑。
道路上遍布的烂泥让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还没化完的积雪让他像是蹩脚的舞蹈家在跳一支古里古怪的舞蹈,偶尔有拉车的牲畜留下的粪便更是让他恶心的绕开。
也许是在街上逗留的有点太久了,寇拉留意到身后小巷口隐隐约约闪过几个身影,警惕的扫视一眼道路两旁破旧的房屋,从阴影中投来的诡秘目光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他加快了脚步。
从几个形容枯槁的女人身边穿过,寇拉推开一扇明显经过特殊加固的铁门,直到大门在身后锁牢,他才长出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个用鼓鼓的纸袋放在客厅的桌子上。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短促的敲门让正在脱衣服的寇拉瞬间紧张起来,轻手轻脚穿回衣服,想了想,他从衣柜底层摸出一支短剑反手藏在身后,而此时,敲门声又再度响起。
“砰砰砰”
“谁?”寇拉将身子藏在门与墙角之间,握紧了手里的短剑。
“我。”嘶哑的男声响起,“开门。”
寇拉将门上的暗锁解开,将大门打开一个缝隙,一个裹着黑色长袍的人便闪身而入,仔细观察了一下门外的情况,确认没有异常,寇拉重新锁上了大门。
“不是说没有特殊情况不要来找我吗,最近不太平,猎犬们不知从哪来的情报,连续端了好几个隐藏屋了,这种时候我们还是别见面的好。”
“别紧张,我一路过来很小心,确定没人跟踪。”黑袍人拉下兜帽,露出一张扭曲狰狞的脸,狰狞的伤痕几乎布满了整个头部,“况且我还带了“壁障“。”
寇拉厌恶的看了他一眼:“得了吧,那个神神叨叨的疯子教会能有什么好东西。”把短剑放回衣柜里,寇拉在餐座旁坐下,拿起桌上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吧,来找我什么事。没有什么情况你疤脸可没这么积极。”
疤脸很不客气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陶醉的闻了闻,一口喝干,才从长袍里拿出一个金属盒推给寇拉:“看看这个。”
寇拉拿起金属盒,入手的手感就让他挑了挑眉:“秘银?不对,是哈德鲁钢和秘银的合金。大手笔啊,哪弄来的?”翻过盒子,底部一个以蚀刻在三角形之中的眼形徽章让他吹了个口哨“天启骑士团?难怪了,那可是帮土财主。”
疤脸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嘿嘿嘿的笑了几声道:“城南的小崽子们掏了一个外来人的底,能出手的都出手了,只剩这个他们不敢吃,所以就找我想想办法。”
“那你拿来给我是什么意思?”寇拉把金属盒丢在桌子上,“我只是个家道中落落魄到住贫民窟的公子哥,一般的古玩字画我能搞的定,这东西,帮不了你。”
疤脸脸色不变,将金属盒又推了回来:“两万金币,一把付清。”
寇拉脸色变了变:“这钱我赚不起,找别人吧。”
“恐怕赚不起你也得赚了吧。上次你接单是什么时候?半年前还是一年前?”疤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上下打量着寇拉“干我们这行一般为了避嫌不打听各自的情况,拿了钱爱怎么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但是你不一样,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我知道,你拿了钱都拿去打点关系去保你家那套祖宅了,但是单靠你一个人能撑多久?乔纳森三等勋爵已经铁了心要占了那块地了,你现在这样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早早的放手,存点钱从这滩浑水里脱身才是正确的选择。”
寇拉脸色变了又变,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反驳,不过疤脸也不是为了和他辩论才说这些的,不管寇拉的脸色,他站起身,拉上兜帽:“两万金币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高价了,你想想清楚吧,想通了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寇拉惨白着脸瘫在椅子上,大门锁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惊雷一般让他整个人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金属盒依然在桌面上,不同的是在酒杯下,压了一张小小的晶卡。
犹豫再三,寇拉还是拿起了晶卡,疤脸有一点说对了,他确实到了赚不起也得赚的地步了。
看着手里的晶卡,寇拉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曾经的他,别说区区两万金币,就是二十万也不过是随手就花掉的零钱,可惜啊,谁也想不到依靠跨境贸易而雄踞河谷城的塞顿家族会在短短几个月里彻底分崩离析至只剩他一人。
至今寇拉依然不能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半年前的一个晚上父亲忽然把他叫到书房,交给了他一个用魔晶锁封死的小箱子,让他好好保存,那时候他被父亲脸上无法掩盖的绝望情绪吓得几乎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记忆中总是一脸自信和骄傲的父亲如同一只被失去任何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杀的家畜。
然后就是忽如其来的巨变,先是帝国警备厅把父亲母亲都带走了,接着其他的一些部门相继来带走了负责处理家族事业的几个管事,再然后,寇拉就不记得了,一切都如同噩梦一样,家族的财产被其他几个交易伙伴以偿还负债为名分食殆尽,他也被迫从家族的祖宅中搬到现在这个贫民窟里的小房间里,因为他付不起贵族院规定的历史建筑税。
幸好他在当富家少爷的时候还是学会了点东西,鉴赏古玩和艺术品的眼光是每一个贵族的必修课,他靠着这个勉强在这个贫民窟里活了下来,黑市里总是有人需要人来为自己的钱袋把把关。
但是单纯靠给别人鉴定艺术品和古玩并不能赚多少钱,没多久他就收到了贵族院发来的通知文件,如果他再拖欠税款,贵族院就要将祖宅收回进行拍卖。
疤脸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
他把急需用钱的寇拉带进了一个比黑市更黑市的圈子,甚至不能出现在黑市里的赃物通过他的手鉴定,分类,然后转交给下一个环节,曾经学过几年的魔纹学更是让他在这个圈子里吃的很开,很快,河谷城绝大部分的魔导类赃物都要经过他的鉴定。
他赚了很多钱,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贵族院的那群饿狼永远不知满足,他赚来的钱几乎都被投进了打点关系和祖宅的日常维护。
现在他已经回不了头了,只能在这条不知尽头的道路上走下去,迎来自己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