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阙城,青云王都。
夜已经很深了。从凌云而起的苍阑阁往下看去,整个城市犹如卧着的巨人一般,在夜色笼罩中的沉睡,街道上隐隐约约点缀着些许灯光。夜风在微微吹拂,身穿濯银重甲的人在阁上俯瞰,风扯动着他纹着赤金流炎的大氅缓慢地飘动。
脚步声自下而上,长袍系带的男人拾阶而上,在披甲的人身后长揖行礼。
“距上次天变有多久了?十五年?还是十六年?我快记不清了。”披甲的人漫不经心地说。
“已经有整整十六年了,不过您好像并不关心。”长袍男人答也答得漫不经心。
“真安静啊。”披甲的人喃喃自语着。
“怎么会安静?”长袍的人笑了,他的笑容温和,却带着毫无顾忌的嘲讽,“这里可是北阙,青云权力的中央,无声处亦有雷霆翻滚,他是头睡着了的狮子,醒了,是会吃人的。”
披甲的人转过了身,目光漠然,而他的眼瞳却是极黑极亮,仿佛是冽冬之地的黑羯石一般:“纵然是狮子,也是捏在朕的手里,吃什么人,也是朕说了算。”
“哈哈,这是自然,青云乃是陛下的疆土,当然是陛下说了算。”
披甲的人冷冷笑了一声,“恂公深夜来,有何事?”
看来陛下无意与我闲聊,那就恕在下直言:“不知那件事,陛下考虑得如何?”
披甲的人不回答,转过身去眺望西方。
良久,他低声说:“先祖之约,苏氏定会遵守,不过还差一步棋,我戎马半生,这步棋若走差了,未免太让人耻笑了。”
“敢问陛下,是哪一步棋?”,长袍人目光灼灼。
“洛家。”披甲的人话音在夜风中阴测测的回响着。
“洛家?那不是陛下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么?”长袍人似乎有些惊讶。
“武器?武器固然锋利,但又哪能及得上手脚的方便呢。”
“陛下是想?”
披甲的人晃了晃头,缓缓的说:“洛家该为青云的崛起做出牺牲了。”
长袍人身躯微微一震,语气略微有些不稳,“洛家可不是一只毫无抵抗之力的兔子,他可是一只猛兽。”
披甲的人呵呵冷笑,“猛兽又如何,只消得一年半载,洛家定会落在我苏氏手中,而乐歌城,青云也会好好的管辖。”
“那在下就恭祝陛下旗开得胜,至于西边,在下就有交代了。”长袍人笑呵呵地望着西方。
“锵!”清亮的拔剑声把长袍人吓了一惊。
虽说月色黯淡,可是披甲人手中的长剑却闪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光华。他轻轻的抚摸着这把剑,“袭影也该出世了,东陆承平二百多年安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
长袍人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长剑,“这就是青阳君苏煅的佩剑,帝剑——承影?”
“挥剑如影动,剑出则影匿,袭影随先祖打下江山,自然也会随着朕,开疆扩土!”披甲的人挥动长剑,一道道诡异的波纹在半空的浮现,丝丝戾气在空气中弥漫。
“恂公,回去罢,朕还想在这苍阑阁多呆一会儿。”
“那在下就告辞了。”长袍人又做了一揖,转身离开了阁顶,脚步声从上而下渐渐消失。
“呼……”披甲的人长呼了口气,默默的看着天边隐约升起的阳光,口中喃喃着:“旧时代注将被摧枯拉朽的毁去,而新的时代将建立在战士的尸骨和妇孺的血泪之上。”
天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