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一位女子在井边,用力往水井里扔下一个已绑上绳子的水桶,待水桶满后,又将水桶收了上来,手脚麻利地将水桶里的水倒向另一个大水桶里,很是轻松。这是一个尼姑庵,里面只有几位年老的尼姑,可这位女子,却是她们中最年轻的,更特别的是,她面容清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她的左侧脸上,有一道不大也不小的疤,虽然已完全痊愈,但仍然清晰可辨。与其他尼姑更不同的是,她的头上还有一条麻布,包着她的长发,未曾削发的尼姑!
另几位老尼姑说是出山化缘了,此时只剩这位年轻的尼姑,她在院落内东瞧瞧西看看,总觉得有什么不妥,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顺手抓起了箩筐背上,离开了尼姑庵。
她仔细地看着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一看到有什么好药材就抓了起来。
“唉,这么久了,得好好享受一番。”她看着手中的药材笑道,“那些老尼姑们说这些药材泡脚舒服,我也来试试。”
说罢,便继续低头采药。
“咦!”她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一样,下意识地闪开,并小心地向那个不明物体靠近。她随手捡起一根树干,又捅又打地试探着那个物体。看到没什么动静,她便放心地走过去检查,伸手一抓,竟抓下了一层树叶!什么鬼东西?!
她又小心地扒开那些树叶,里面居然露出了个衣衫凌乱的人!还是个男人!
“重啊!”她拉起那个男人,确认还活着后,便想把他拉回寺院,可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啊!好吧,叫人!
“唔……”那个男人醒后,便警惕地打量了四周的环境,动了动身体好像……是被捅过还是被打过?
“嘿!”女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手,确认刚才没被打傻后,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会昏倒在山里?”
“呃。。我叫张德林。”男子想了想后说道,“我之前被人追杀,没办法就只好用树叶隐藏自己……没想到躲了那么久居然晕过去了。”
“你又是什么人?”张德林反问道。
“施主莫慌,贫尼是此承露寺尼姑庵的尼姑,刚刚施主受惊了,是贫尼救了您。”女子恭敬地作揖答道。
“那怎么称呼大师?”他也恭敬地问道。
“贫尼法号无心。”她答道。
“无心大师?“张德林揣摩道,又仔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心里直犯嘀咕:这女子年纪轻轻,又有几分姿色,为何要做尼姑?无心……莫非她经历过什么事?
就在他苦苦思考时,一个和尚叫走了无心,与她耳语道:“无心,方丈找您。”无心会意,马上走出禅房,找到了老方丈。
“无心啊,”老方丈对她说道,“转眼已是三年了。”
“是啊,三年。”无心垂眸道。
“我还记得当初你说要留下当尼姑,那时我很震惊。”方丈叹道,“你说要当三年的尼姑。而如今。三年时限已到,你不会要走了吧?”
“三年了,差不多了,可是我仍未了结心事。”无心也叹了一句,眼里尽是她这个年纪不应有的沧桑。
“三年了,你还未了结?”老方丈有些惊讶。
“没事吧,反正……有些事……还是要去面对的……”无心说道,“您若无别的事,那贫尼先去照顾那位施主了。”
“嗯……”他答道,望着无心离去的身影,年迈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心疼。这个小女孩,究竟有怎样的过去,有着怎样难以了结的心事?三年了,却依然没有释怀?
“张施主,刚才休息得可好?”无心问道。
“还行。”张德林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又细细打量了一遍她。啧啧啧,还真是越看越令人喜欢啊!这身材,这姿色,这气质,真是亏了当尼姑!真是浪费!
无心没在意他略带异样的眼光,觉得他没事后,便随便嘱咐了其他和尚几句话,就回了尼姑庵继续做事,不再想这奇怪的施主。可这奇怪的施主却偏偏记挂着她,又向其他和尚打听了她的住所,待到入夜,起了贼心。
开始入夜,朦胧的月色里,出现了两个一高一矮的人。
“陛下……不,不,少爷,我就纳闷我们为什么要那么晚才出来呢?”一个小丫环问道。
“唉,昨天上午我才参加了一个宴会,晚上才回来,那个时候我才能脱身,而且现在能抵达这里已经很快了。”
“可是我们现在为什么还要进山呀?就算找她也总不能找到山里吧?”小丫环气呼呼地说道,表示很不满。
“小竹,你不懂。”冷翊玹笑道,“都那么多年了,找她已然不易,但她肯定就在这带的附近。而且听说隔了这座山有个猖狂的土匪子最近被剿了老巢,他现在身负重伤,下落不明,说不定我们还能遇上他,我还想与他过过招哩!”
“别啊,少爷!”小竹吓了一跳道,“太危险了!”
“那有什么,等到我亲自擒了这匪头时,我可就会被冠上‘为民除害’的头名,赢得这片地区的民心的!”冷翊玹开心地笑道,一点儿也不像个正经君王。小竹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那里好像有个人家!”小竹突然大叫道,伸手指着前方一栋建筑,很是欣喜。他们急忙跑了过去后,定睛一看上面的匾额:
尼姑庵。
“一个尼姑庵?”冷翊玹说道,看了看附近,有好几条小石子铺成的小路,有一条通往一座寺庙。他想了想,上前敲了敲门道:“请问有人吗?”
“咔——”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门开了,里面探出的是一名女子的头,她问道:“你们是?”
“我们是……”看清女子的容貌时,冷翊玹的心猛地一震,愣了好几秒。小竹见状也是下了一跳,她急忙借口道:“我们是路过的旅客,但是天色已黑便只好上此打扰,请问我们可以留下借宿一夜吗?”
“可以。”女子答道,但说话时语气稍有迟疑,明显她刚才也被吓了一跳。随即领着他们进了屋。
安顿下来后,冷翊玹问道:“请问您可是此间尼姑庵的尼姑?”
“贫尼正是。”她边作揖边答道。
“那请问该如何称呼大师?”他又问道,边问边打量起女子来。
“贫尼法号,”她顿了顿,说道,“无心。”
“无心?”冷翊玹感到奇怪,“莫非大师经历过什么事?”
“也没什么……”无心低头,尽量回避他略带探究的眼神。
“在下敢问大师,您为何年纪轻轻就出家为尼?又为何取法号为无心?大师可是有不堪的往事?“
“这……”无心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冷翊玹好像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与无礼,态度恢复缓和,他眼神一瞄,似是看到什么东西……
她的左脸侧面上……有个疤?
怎么回事?莫非她……真是雪岚?
“无心大师,抱歉。我刚才情绪有些激动,很是无礼,请您见谅。”冷翊玹道歉说道,“因为您太像在下的一位故人,在下刚才以为您是她了……”
“没关系。”无心摇摇头道,又问,“贫尼……长得很像您的一位故人?”
“是啊,很像很像……”冷翊玹垂眸道,“我已经……三年没有见到她了……我真的很想念她……”
“所以,我就来她失踪的这片地区找她,我又怕她不在了,不知道她是生是死。听说这有个庙,我便来这为她烧香祈福,希望她还安好……”
“她若知道您这样为她着想,她一定会很感动的。”无心笑道,“另外,现在天色已晚,施主不妨明日再去烧香祈福,先在这里过夜吧。正好,这里的老尼姑都去化缘了,有几间空房,施主先凑合着过也行。”
“谢谢无心大师了。”冷翊玹拜谢道。
“那就先这样了,贫尼先去休息了。有劳施主睡前关灯关窗了。”无心笑着说道,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里。
“无碍。”冷翊玹答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免有些动容。小竹见了他的神态,连忙凑上来问道:“她不就是吗?陛下,啊不少爷为何不直接……”
“不,”冷翊玹摆摆手道,“这样做太唐突了。毕竟三年了,她不想就算了。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慢慢的,也许她就接受了。”
“是,小竹明白了。”小竹应诺道,随即退到一边沏茶。他拿起茶杯,若有所思。
无心进房后,轻轻关上门后,确认他们不在门外后,重重地呼出一大口气,如释重负。
差点……差点……
差点就被发现了……
“呼……”她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感觉好累好累。
他发现了吗?
不,没有吧……
没事的,不必记挂他。他只是一个路人,匆匆经过了你的窗口罢了,完全没有必要记挂他的。
但是……
他改变了你的人生……他是冷国国王,还害死了你的妹妹,你在他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对,没有必要。
可是他说……
他说想念……
不,雪岚,你现在是无心,不应有这些念头的。也许……他已有了其他女人在身边,并不需要多一个你……
她重重闭上眼睛,想打消这些奇怪的念头。慢慢的,倦意席卷全身。她睡了下去。